建元七年末歲旦,皇五女自濟州歸京,女帝大悅。
皇宮,清寧閣。
司婧臉上帶著婉約柔和的笑容,略微上前迎了兩步,屈膝下跪,行了個拜禮:“給五殿下請安。”
“起來吧,司婧姐姐,好久不見了,這幾年過得好嗎?”
來人未語先笑,一張尤帶稚氣的臉上是和善狡黠的笑容,那笑容也並不過分,但襯著彎彎的眼角,莫名的就讓人心生好感。
一邊說著,她還伸出手來扶了司婧一把,並不是那種虛虛的作勢一扶,而是真切的托住了司婧的手腕,用了一點兒巧勁,讓她可以輕鬆借力的姿勢。
司婧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真切了幾分,眼角的細紋都彎折了幾分,說:“一切都好,勞殿下還記掛著奴才,陛下正等著您呢,快請吧。”
候在殿外的幾名侍女迎上來,低眉順眼的推開了殿門,側身衝五皇女行禮。
燕雲知,也就是五皇女,略微整了整衣襟,抬腳跨進了門檻。
清寧閣是女帝用來辦公的禦書房,裏麵陳設了一些兵書政簡,還有間或放置了一些刀槍劍戟之流的森冷兵器,除此之外,房間裏鑲金嵌玉,極為富麗奢侈,也充滿了暴發戶式的炫耀之意。
房間正中擺放了一張紅木桌子,桌子四角掛了金色的流蘇,上麵擺著筆墨紙硯和各種折子。
女帝穿了一身紅色紋金常服,頭上用一根柯木掛金的簪子挽著發髻,正半靠雲繡軟椅上,皺著眉頭看折子。
燕雲知,刻意加重了幾分腳步聲,上前一絲不苟的跪下行了叩禮:“兒臣給母皇請安,陛下萬安。”
女帝抬起頭來,臉上終於帶了兩分的笑意:“起來,過來讓我看看。”
燕雲知就站起來,輕快的走了過去,臉上仍然是恰到好處的仰慕與敬孺笑意:“數年不見,兒臣見母皇容貌未變,倒是威儀更勝,越發的氣宇非凡了。”
女帝被他誇的身心舒暢,眼角帶上了隱約的笑容,臉上卻還是板著的,嘴上也數落的沒留情麵:“小時候嘴甜的不像女孩兒,現在長開了,有點兒皇女樣子,這嘴巴還是甜。”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兒,燕雲知的身高還沒長起來,也不過比書桌略微的高了一點兒,臉上稚氣未脫,她如今不過十二歲,身量和心智都還不算成熟,按理說應該是能抱著女帝大腿撒嬌的年紀,但是她這樣站在那裏的時候,一身的成熟穩重,十分的可靠。
女帝對女兒的這種沉穩並不疑心,臉上倒是很欣慰:“長高了不少,看著也結實了很多,看來濟州的山水的確養人,”她說著,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憂心和糾結:“甘州氣候幹燥,氣候實在不好,你一個孩子,去甘州能行嗎?”
燕雲知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無懈可擊,帶著一點兒嬌憨的天真可愛:“沒關係,不是還有許國公嗎,有她看著,我也就是去打個雜而已。”
她簡直像是天真無憂,以為自己是出去遊玩的富貴小姐。
女帝臉上笑容收斂了,眼角一點兒打量的意味,她沉默了一會兒,突兀的為母女間的話題拐了個彎兒,說:“雲知,你父君是個幸福的人,他有強大的母親保護,還有你能為他增添門麵,他本人還聰穎知事,管著整個後宮都毫無壓力,即使我死了也不用擔心他,但鳳後不行。”
她深深的看著燕雲知,說:“鳳後出身微賤,你大姐除了名位,背後沒有任何支持,她寬容仁厚,卻精明不足,讓你去甘州,就是想讓你替她護著咱燕家江山,雲知你明白嗎?”
女帝土匪出身,萬裏江山都是她一滴血一滴汗的打下來的,她雖然不缺精明敏銳,但是卻還是學不來富貴人家出來的你說我猜,彎彎繞繞。
她愛重旒貴君,卻也不能忘了窮困出身,跟在身後的鳳後。燕雲璐是嫡長女,且無過錯,為人中庸,她絕不會廢長立幼。
因此,女帝同旒貴君實話實說,她永遠不會動搖燕雲璐太女的地位,她喜愛自己的小女兒,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為了預防姊妹鬩牆而限製燕雲知。
女帝的問話,還是皇女的燕雲知不能不答,她略微收斂了嬌俏的笑容,認真的說:“兒臣明白,母皇還請放心,大姐居嫡年長,名正言順,女兒雖然自負才高,卻也不願負累江山,這一生,女兒隻想平安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