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沒想到沈驚竹會突然這麼說,顧清芷的身子一僵,隻覺得肩上仿佛有千斤之重,她稍稍垂了眼,盯著沈驚竹那一片袍角,“那我扶世子在這裏慢些走走。”
眼前人低眉順眼的模樣仿佛收斂了全部脾氣。
溫雅,端莊。
這是沈驚竹這幾日聽來的有關於顧清芷最多的東西。
她是個大家閨秀,甚至算是大家閨秀之中的典範,從小到大,每一步都極為順當也極為循規蹈矩。
她這一輩子都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安穩地長大,安穩地嫁人,又安穩地居於內宅。
沈驚竹聽到這裏隻覺得好笑。
他見過那些所謂的閨秀賢妻,嫁人前以父為天,嫁人後以夫為天,她們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為了討一個男人的歡心。
順從,溫馴,這才是所謂的賢妻。
但也同樣無趣、古板,要不怎麼有妻不如妾的說法?
這些他沒有在顧清芷的眼中看到。但顧清芷到底是什麼樣,他也同樣不知道。
顧清芷不知道沈驚竹在想些什麼,她隻是半垂著眼,有些費力地撐著沈驚竹的身子,順便盤算著如何將人甩開才不會顯得太過刻意。
豈料這個時候,沈驚竹突然說道,“我醒來以後便不記得你了,總當自己還是個孤家寡人,現下卻突然明白了。”
“明白什麼?”顧清芷的腳步一頓,沈驚竹也跟著停了下來。
沈驚竹的黑瞳中映出顧清芷輕蹙眉頭的臉。
“才明白為何世間男子汲汲營營卻也一定要娶妻生子,”他的手攬住她的肩膀,讓她挨他更近了一些,“軟玉溫香,知心知意。”
他笑了聲,“夫人,為夫好像想起來了一些什麼。”
顧清芷眼睫抖了下,抬眼看向他,目光探究,“世子想起什麼來了?”
她彎了彎唇角,“世子說給我聽聽,我也好幫著世子想得再多一些。”
沈驚竹有些詫異,微微挑眉,攬著她的手沒有半分鬆勁。
他覺得她很有趣。
對,就是有趣。沈驚竹看著她的時候這樣想著。
本以為自己身死了,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沒成想再活過來的時候還是在平國公府,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毫不相同。
他先是感覺新奇,緊接著便是無趣。
這個令他厭煩的地方,沒有一處不令他作嘔。
直到——看到顧清芷。
多有趣,這裏的沈驚竹竟然會娶妻,更有趣的是,顧清芷也不是那個賢妻顧氏。
沈驚竹收回思緒,目光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目光戲謔,“夫妻之間的事,總要無人之時再說。”
顧清芷啞然,身後跟著的婢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眼睛卻悄悄看著二人。
誰也沒想到一向端方的世子竟然能說得出這種話。
但看夫人神色平靜……
到底是夫妻啊。
顧清芷心中也是一片翻騰,漸漸覺得惱怒起來。
眼前的女子低眉咳了兩聲,連帶著身形都晃動了兩下,這個人仿佛一下子虛弱了下來。
“世子,我,咳咳,”顧清芷捂了捂唇,“最近感了風寒,跟世子一說話便險些忘了,青岩,過來替我扶著世子,免得我將病氣過給世子。”
被叫到名字的小廝低頭上前頂替了顧清芷的位置。
沈驚竹低頭看了看。
好。
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