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一直依偎著返回到不久前他奪門而出的那一處小院門口,這一路說遠也不遠,說近吧,倒是也讓兩人一路也費了不少時間。讓冷天一萬幸的是到了飯點,一路上沒遇見那些出來逛蕩的玩伴,要不自己這中街“小霸王”大俠的名號,臉朝哪放呐?還不等布裙少女騰出手來叩門,獨臂老頭兒就未卜先知一般先拉開院門,熟練地從布裙少女攙扶在右肩,接過那被人揍得鼻青臉腫的灰衫少年,看起來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獨臂老頭兒架著冷天一朝院子裏去,嘴上不停的問詢少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布裙少女一路上早就被少年下了禁口令,隻是一個勁搖頭什麼也不說,少年倒是侃侃而談說自己不小心跌到隔壁小圍巷子那口枯井裏了,獨臂老頭哪裏相信他那滿口瞎扯的謊話。等扶著少年坐在院子裏了,看也從布裙少女口中套不出什麼話,隻好返回內屋裏取出一個木製大藥匣子,還沒打開就一股濃鬱的草藥味在院子裏彌漫開了。
少年輕車熟路的就解開衣裳,這接下來就是上上藥什麼的流程嘛!他門清!回到了自家院子還有什麼避諱?也不顧布裙少女詫異的目光,刷刷的就脫掉外衫露出滿是淤青的脊背,布裙少女咬著嘴唇,眼眶紅紅的站在一旁,她也想開口來著,可是嗓子不都給自己哭啞了嗎?隻能看著獨臂老頭兒翻出一盒藥膏,輕輕地塗在那一條條淤青的地方,不一會就連臉上也被抹了一遍!獨臂老頭這才注意到少年蜷縮在胸前的拉攏著的右臂,老頭輕輕扯動了幾下,這少年緊緊皺起眉頭不住的倒吸冷氣,無奈隻好又讓他返回裏屋尋覓什麼去了。少年借此機會拿起那一盒藥膏丟給布裙少女,還不忘給指了指自己臉蛋。
“行了,你看這也不沒啥事情嘛!陸老頭不也沒說什麼,回去吧!記得把藥膏塗一塗,管用的很!保管兩天連個印子都沒有!”
布裙少女緊緊攥住那一盒藥膏,在少年不停的揮手催促之下,才一步三回頭的往院門挪動,可算是見她出了院門。獨臂老頭也取回了兩片枷板,趁著少年還沒回過神來,用嘴緊緊咬著纏繞了固定好枷板的繃帶一端,牽扯不住疼得少年隻能背靠著坐椅仰望起天空,讓在眼眶裏打轉的小珍珠別有什麼機會溜了出去!等到老頭開始收拾起那些零零碎碎的藥盒,放入大木匣子裏,少年才安撫住心緒用那僅剩的一隻黝黑的眸子,試圖抓住獨臂老頭兒那一雙早已渾濁不清的雙眼的目光。
“陸爺爺!你要是不教我本事,指不定那一天我就回不來了,橫屍大街!誰給你養老啊?”少年聲音不大,但這一句內容根本就是赤裸裸地威脅!這位姓陸的老頭也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抬頭注視起少年的神情,那雙渾濁的眸子變得幾分清明,之後又渾濁起來。陸老頭也不搭話,隻是又伸出手配合著一嘴好牙口,替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緊了緊那一邊被吊懸在胸前的右臂上的繃帶,疼得冷天一眼淚又都要被擠出來了。
“冷小子,你死外麵到讓我省心了!教你什麼本事?教你跟別耍狠鬥凶嗎?那樣指不定那一天,你就真正回不來了!還要麻煩我一個老人家去大街上給你背回屍首,這樣你就高興了?我就這一手醫術你學不學?哼!就算真有什麼本事,也不會教給你!想都別想!”陸老頭滿臉怒氣瞪著少年,一句話光是語調來回轉變了好幾次!真是恨鐵不成鋼啊!說完最後一段,看也不看他,就背起那一個木製大藥匣子轉身進了屋裏。
“那我爹呢?我娘呢?你告訴我長大了他們就會回來看我!可我每天都去鎮子口等,就是鎮裏走得最遠的去京都的鏢局商號,來來回回的一兩年也是能見上幾次!我等了五六年了,我什麼都等不到!你這次又打算編個什麼鬼故事來哄我!你說,他們是不是...”冷天一滿心的委屈在也憋不住了,像肩膀被壓上的那一塊巨石被推開!又好像胸間吐出一口濁氣!先前被人打成那般慘烈之態,也不見他眼中有什麼淚光閃爍!全是一股霸道的狠戾之氣!這一句問出口,一切都再也繃不住了,看不見輪廓的高腫的右眼都湧出數不清的淚珠彙聚成河!他隻是盡力張開嘴巴,使勁呼氣喘息!強裝出先前那一副玩世不恭的麵孔,使自己看上去不像那布裙少女嚎啕痛哭時那般脆弱無依,作為旁觀者的自己心中生出那一股憐憫和疼惜!他不要做一個弱者!不要變成需要依偎在別人懷抱裏的可憐之人!他想要做一名如話本之中那樣威名遠洋的俠客!或是成為坐鎮一域的披甲猛將!他要自己隻能是一塊堅硬的磐石!他要自己隻能是別人安穩的避風塘!隻是牽扯的起那些尚未結痂的傷口,那些疼痛不斷告誡著自己,現在也不過是一具有血有肉的凡俗之軀!
“我不知道。”獨臂的陸老頭背著大藥匣子眼看就要入了屋內,被小院子裏冷小子這一問如驚雷入體!讓他停下急促的步伐,一隻腳還跨在門檻上,聽著那小兔崽子異樣的哀嚎之聲,他下意識地低頭打量起自己空蕩的右邊衣袖。回複來的很快,便就是那四個字!我不知道!聲音之中也不能讓人聽出其中隱晦的悲喜情緒,隻是用手將那晃蕩在外的衣袖別進了腰帶裏,毅然得入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