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漁跟在他們侯爺進了偏屋後,眼睜睜看著先是小五,跟個麵朝黃土背朝地的老農民似的,貼牆根繞過沈劍飛快瞥了一眼林漁,就溜出去了,玉珠緊隨其後,卯兔有樣學樣,最後還剩雪兒。
林漁大喜過望,心想雪兒這人能處,有禍她是真同當,仗義字才打林漁心底過,就見雪兒撲通一聲跪下來,“侯侯爺,奴奴婢都是是按吩咐行事,求侯爺饒了奴婢。”話才吐出來一個字,臉上哭得梨花帶雨的,帶著哭腔打著嗝才說完。
林漁:“”賣我是吧。
沈劍臉都未轉,沉聲說:“出去。”
雪兒便姿勢與其他人並無二致,就連走到沈劍背後他看不見的地方,迅速抬頭充滿鼓勵地看林漁的那一眼,都精準複刻。
林漁:我謝謝你啊!
叫老於的花匠看得出來是個愛畫如命的人,正渾然無覺地繞著那三株芍藥打圈。
自然,此三株並非彼三株。
沈劍扭頭看林漁,臉上自然是沒什麼,活像在為那三株可憐的花骨朵討公道。
林漁苦著張臉撓頭,真正需要討公道的三株貴得快趕上林漁三年工資的芍藥,已經入土未按了。
他強行解釋道:“這和那三朵我看著差別也,也不大嘛。”越說到後麵越心虛,音調也就越低。
老於見沈劍進來了行了個禮,也比方才收斂點,喃喃自語似的,“沒有這樣糟蹋花的,再沒有這樣糟蹋花的了”
林漁:給條活路罷。
三雙眼睛齊齊聚集到那三朵被‘糟蹋’的花上,最外邊的花瓣搖搖欲墜,風一吹就要簌簌往下掉的模樣——是承受了花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緣故。
花瓣不如紙,饒是林漁捶著老腰,不厭其煩地往上補色,也不大均勻,但值得肯定的是雪兒他們幫忙調的色與已經入土的三株芍藥花色還是相像的,壞就壞在搬來偽裝的三株花底色不該如此重。
林漁摸摸鼻頭,他想今天再補(禍)救(害)一(三)次(株)來著,“用水洗一洗應該就好了。”林漁猶豫著朝那急得團團轉的看上去是個專業人士的人提議。
老於驟然轉身,怒目圓睜地瞪林漁,“這便是你幹的!”
林漁嚇得趕緊往沈劍身後躲,揪著人後衣擺,鼓起勇氣冒出個頭道:“也不完全是,他讓我幹的。”林漁偷偷指了指沈劍。
就是沈劍讓他養花了嘛,他又不會,進電子廠還有個入職培訓呢!
老於氣鬱,再氣也不敢對著侯爺使了,那雙瞪過林漁的眯眯眼轉而到花上,目光為柔如水。
林漁扯扯嘴角,嗬嗬。
“鬆開。”沈劍平靜地說。
“哦。”林漁後知後覺,撒開手,沈劍被抓的衣服布料湖水般展開,竟無一絲褶皺。
“侯爺,這花萬不敢再給他這般糟蹋了,暴殄天物啊!”老頭自個長得皺皺巴巴,眼皮都起了老褶子,一雙倒三角眼蒙了霧霾一樣渾濁,皮膚曬得皴黑開裂,這一比起來,稱得敗了的花都更嬌嫩幾分。
林漁還是躲在沈劍身後,老頭看他那眼神,像是再離近點或者沈劍不在這,他能把自己給吃了,“啊對對對,”林漁不住點頭說,“再給我養還能死一片兒!”他雙手扒在沈劍肩上,點頭時下巴更是若有似無地觸碰到光滑的綢麵。
老頭就立馬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氣得直喘,黑臉也給憋紅了。
沈劍偏頭輕飄飄地掃了林漁一眼,無甚起伏道:“你跟我出來。”
誒嘿,大功告成!林漁轉頭時對上老頭怒意燃燒的目光,一改囂張,卻是很歉然。
沈劍前腳踏出院子,院裏的人一窩蜂就散開了,屋門口的進屋掃地,院門口的出院門望天,大家都很繁忙。
林漁單腿輕盈地蹦過門檻,很得意地自己笑了笑。
沈劍沉默地看著,責備的話就說不出口了,他鮮少對人說話斟酌,更何況這是在他自己的府邸,“你老惹他幹嘛?”話一說出口確實溫和的。
林漁心想:是啊,我老惹他幹嘛,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在惹你呢。
看他不說話,沈劍抿緊唇線,嘴角壓得更低,走近兩步,才低聲說:“老於種了一輩子花,病逝的夫人愛極芍藥,你別淨招他。”
這話長安聽了都震驚,他單知道自家侯爺對這說話顛三倒四的瘸腿公子不一樣,但卻不知道不一樣到能好言解釋的地步,何等讓人驚掉下巴。
林漁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他一心想著出侯府來著,他當然知道沈劍待他不同,出了侯府的大門,他一個瘸子又目不識丁,未必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