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是件很奇妙的事,畢竟世界上沒幾個人有機會見到與自己有著相同麵孔的人。而雷蟄確信自己沒有什麼雙胞胎兄弟,況且隻雷伊雷獅就夠他頭疼了,再多出來一個?可饒了他吧。
而在一陣雞飛狗跳的解釋過後,雷家人——半路來看雷蟄的——可算是明白了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所以你也是雷蟄?”這是一副看珍稀動物表情的雷獅。
被他盯著的那人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腰背直挺得像是把出鞘的利劍,是猶如被尺子比量過一般的筆直。他看了一眼雷獅,隻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倒是雷獅被那一眼中的情緒驚得皺起了眉。
……這個家夥,怎麼死氣沉沉的。
不同於雷獅的不懂,家中兩位長輩對於這種穿越時空的危險程度心中早有猜想,但奈何正對麵的那孩子不肯透露更多消息,他們也隻能對視一眼,毫無疑問地看見了對方眉宇間的擔憂。
果真“兒女都是債”!
不過目前亟待解決的問題是——“你想讓我們怎麼稱呼你?”
這個問題屬實是把人問住了,他腦中思緒萬千,沉默許久才給出答案。
“reg。”
“就叫我reg吧。”
2
雷蟄其實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跟reg相處,但到底那也算得上是他自己,拋卻掉心底的害羞與不自在後他便像個老媽子似的給reg忙上忙下,打掃房間鋪床找衣服……
reg就這樣看著他動,他把那張黑色的半麵麵具捏在手裏,露出那張蒼白到病態的臉,到來時長到拖地的毛領大麾早就被雷蟄撤下,褪下髒汙的外衣後他現在隻身著簡單的裏衫,reg站在窗前,晚風吹拂將那一襲素白與滿頭青絲長發揚起,這畫麵更顯得他身形清瘦,也讓雷蟄覺得這另一個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倒栽出去了一般。
於是他拉了人過來並排坐在剛鋪好的床上,不顧reg被他撫上發頂手指穿過亂發時陡然僵硬的身體,細細梳理著那許久沒有被主人悉心愛護過的長發。
期間他試圖來上一場兄弟之間的談話,就像曾經他與青春期的雷伊做過的那樣。
但reg隻是搖頭,說:“這樣就很好。”
這話說得雷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也沒法從reg嘴裏撬出來更多東西,他知道reg身上發生了很多事,但他不想勉強他,他會等到reg願意主動跟他分享的那一天。
不過目前最重要的還是——“那現在先去洗澡吧?知道怎麼使用嗎,需要我教你嗎?”
然後雷蟄就看見reg耳根微紅,赤著腳就走入了浴室,姿態優雅滿是大家風範,但雷蟄不知為何就看出了一絲迫切。
於是他低著頭憋笑了好一會兒,直到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才停下吃吃的笑聲。
3
reg其實不喜歡與人過度親密,但某種意義上來說,雷蟄也是他自己,所以稍微縱容縱容自己的小任性也是可以的,畢竟現在不在雷王城,沒有人會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但對他來說今天做得最出格的事,不是赤腳行走,不是衣衫不整,也不是為表惱怒故意嬉水,而是——
“你真的要我跟你一起睡嗎?”雷蟄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reg。
他的表情簡直就像是在說“你都二十五了在陌生環境裏還需要人陪著睡?”
reg感覺自己多年不起波瀾的內心即將掀起一場狂風驟雨。
“閉嘴,你隻需要躺下,不需要說話。”
“還有,我隻有二十歲。”
最後的那個數字簡直把雷蟄驚得上床時一個沒跪穩差點摔下去,“你才二十?!”同時不可避免的飆高了音量。
reg看著那生動的表情,心中感歎不愧是和平年代長大的同位體,喜怒都過於形於色了,但他還是開口給出了答案:“是,我今年二十,我們倆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講是同一個人,但畢竟不在同一條時間線上,你可以理解為平行時空,我可能與你相似,也可能截然相反,可能某個世界的‘我’還是垂髫小兒,某個世界卻已垂垂老矣。”
“聽明白了嗎?”
雷蟄眨眨眼:“所以你是說,每個‘我’都獨一無二,擁有屬於自己的時間線,而不是齊頭並進?”
“沒錯。”reg給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就跳過了這個話題,“給我說說你們的故事吧。”
“你說雷伊,還是雷獅?或者父親和大伯。”雷蟄沒在意reg話題轉折的生硬,他躺在床的另一側,留了盞淺黃的燈,留意到reg在他提到雷伊時僵硬的動作與表情,他猜測:“你和雷伊關係不好?”
reg矢口否認:“沒有。我跟她……關係不錯,以前經常對練。”
雷蟄不疑有他,道:“雷伊就是性格強勢了點,總是讓我感覺她其實才是我們兄妹裏最大的那個,不過遇到事隻要你別和她強,一般都很快能解決。畢竟她腦子好使。”
“嗯,說說雷獅吧。”
“雷獅啊……”雷蟄一聽這名字就放空了自己的大腦幾秒鍾,“現在他在我這是屬於貓憎狗嫌,不過其他人都挺喜歡他的。”
“小時候倒是很可愛,整天追在我和雷伊後麵喊哥哥姐姐。有次跟幼稚園的同學吵架了我們順路去接他放學,一看見我們倆,那眼睛都亮了,拽著我們倆去人家小朋友麵前炫耀說‘看見沒有這就是我哥哥和姐姐!我也有哥哥姐姐!’。”
“我當時就在想,有這麼個可愛的弟弟倒是真的挺不錯的。”
“比雷伊當時可愛多了。”
“我跟雷伊差得不多,兩三歲,所以打小就是一個學校,她小時候跟個小霸王似的,什麼都想要,又什麼都不說,隻看著你,讓你自己去理解,去意會,然後讓她得到滿意的結果。”
“我那時候挺不喜歡她的,覺得她把獨屬於自己的寵愛和注意力都分走了,可是在我哄了同班的一個女孩子後,她還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紫瑩瑩的眼睛又大又亮,我突然就覺得她很可愛。”
“我想,這是我的妹妹啊,我當然要對她好,我要把最好的都送給她,因為她是我妹妹。”
“至於爸爸和大伯……”
“經常陪著我們的是大伯,他喜歡帶我們出去玩,去吃一些路邊小攤,還去夜市玩,放假會帶著我們去旅遊,也會教我們人生道理和一些技巧,我們三個都很喜歡大伯。”
“爸爸的話,你別看他不苟言笑,其實也很關心我們的,隻不過以前公司出了點問題,他一直在跟人斡旋,連大伯都很少能見到他。”
“不過我還是很喜歡爸爸。”
“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身體一直都不好,生下雷獅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
“這些話要是跟別人說總覺得說不出口,但是跟你說就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好神奇。”
reg十分認真地在聽雷蟄講,他看著仰躺著正為他描繪這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時眼角眉梢盡是溫柔笑意的雷蟄,這是有著截然不同的經曆的“他”,他希望這種美好可以永遠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