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我長姐幾次三番險些被蘇明航打死的事情來說,若是我長姐真的死了,我母親受不了喪女之痛,給父親吹吹枕頭風,在我母親手下討生活……唯我母親之命是從的妾室,也給父親吹一吹枕頭風,再加上有人有意挑撥,我父親一向疼愛阿姐,耳根子又軟,我父親是謝氏大宗嫡子將來的謝氏宗主,他即便是個泥人,經曆喪女之痛,也會對大伯心存怨言吧?”
“長姐死後,祖父祖母難道不會因大伯從未出手相助對二房新生愧疚,而後大房的所有要求,隻要二房反對,祖父祖母就不會拚盡全力,三房自然是希望留在永嘉的東西多一些,來日等祖父母不在了,他們分的也就更多一些,大伯覺得沒有永嘉的全力支持,大伯的官途能走多遠?”
謝雲初一席話,讓謝大伯頭腦頓時清明,連帶看著謝雲初的眼神都變了。
謝大爺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
在他的心中,他是如今謝氏一族在仕途走的最遠之人,謝氏一族想要強盛,想要重回烏衣巷時的榮耀,便別無選擇,隻能全力支持他,哪怕他最開始是個曾經不被看重的庶子……
就像謝氏如今全力支持孫輩的謝雲霄一般,哪怕謝雲霄的生母斷送了謝家一個嫡女,害得當初謝家最為出色的神童謝六郎險些也丟了一條命,謝氏還是會允準謝雲霄被記做嫡子。
“大伯,當年我們是赫赫有名的陳郡謝氏,可最終為什麼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大伯雄心壯誌,前程遠大……當引以為戒才是。”謝雲初道。
自從成為謝氏六郎,謝雲初看到了太多謝氏一族的弊端,也明白了陳郡謝氏做為當初與琅琊王氏齊名的王謝,最終為了衰落到了今天這一步。
陳郡謝氏……是所有士族門閥的縮影,士族之所以衰落,許多人都說是科考製度給了寒門之子出頭的機會,這才削弱打擊了士族對官場的壟斷。
可,寒門能讀書的,能有幾家?
百姓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求世道太平,求一口熱飯,求一件暖衣,有了餘錢才會讓孩子去讀書。
十年寒窗苦讀,又多少人家能供得起讀書人?
士族門閥的衰落,有皇帝想要削弱門閥的外因,更有他們太重功利的內因。
謝大爺看著能平靜與他說出這番話的小郎君,全然不像這個年紀孩童,沉穩內斂的通透模糊了年歲,仿佛他是個比他更年長之人。
後來的一路,謝大爺再未開口,他有些明白了謝雲初為何中毒蘇醒之後,便再未曾顯露過神童之才。
這孩子,怕已經對謝氏失望,又無法改變,故而才選擇閉口不言藏拙的吧。
謝雲初同謝大爺從各府致歉回來,天已經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