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一顆溫熱的淚珠滴在阿木臉色。
可是阿木不行了。
暮鍾之際,阿木腦海裏若有杳杳鍾聲悠悠響起,一片混沌中聲音從遠處傳來,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嗓音戛然而止,濃霧撥開,零零碎碎的記憶湧入,讓他渾身血液倒流,凝固。
他倏然睜大眼睛,一滴鮮紅血淚從他的眼角滾落。
他笑了,血紅的眼裏霧氣氤氳,心口處越來越燙,嘴裏低低地念著:“真好……”他終於想起來了。
沈穹樺臉色蒼白,附耳去聽:“你說什麼……”
“嘖嘖嘖,好一對情深義重的主仆之情。”沈弘天就像是在欣賞一場苦情戲,語氣充滿了憐憫。
可他怎麼可能讓沈穹樺他們如願?他就像一個邪惡的魔,就喜歡看著他們的痛苦和掙紮。
沈弘天上前揪住沈穹樺的後襟,一把將他提開,阿木的身軀失去了支撐,“嘭”地砸在了地上。
沈穹樺眼睜睜看著阿木閉上眼,沒了聲息。
“我要殺了你!”
他心如刀絞,通紅嗜血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沈弘天,握拳使盡全力胡亂攻擊對方。
沈弘天心頭一驚,竟然被一個小子的目光嚇出一身冷汗?!
斬草要除根,要不然就……不行,到時候沈貊坤那裏不好交代,怒而嚇道:“哼!賤命一條,再鬧我讓他死無全屍!”
說完用力將沈穹樺摔在地上,一側臉淤黑,額頭更撞破了一大口子,鮮血斑斑點點濺在地上。
“我……我跟你走。”
沈穹樺嗓音沙啞,他睜大通紅的雙眼,勝似地獄歸來的修羅,欲將他撕碎,卻被命運掐住了咽喉,動彈不得。
沈弘天居高臨下:“你救不了他,這是命,弱者的命。”
沈穹樺不動了,他默默地看著躺在那裏的阿木,微弱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
阿木嘴角未幹涸的血跡似乎刺穿了沈穹樺的心,令他痛不欲生,讓他癲狂。
他沒能救他……
在暈厥之前,沈穹樺發誓:
隻要他活在,他一定會手刃了沈弘天!
沈弘天了眼已經昏死過去的沈穹樺,冷笑著拿出一個墨綠小瓷瓶,然後將裏麵的液體滴在阿木身上,隻見阿木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
待一切處理好了之後,沈弘天拽著沈穹樺的後領子離開了西院。
沈弘天不會知道在他離開後,已經被腐蝕得隻剩半張臉的阿木倏然睜開眼,他眸裏金光乍現,嘴唇張張合合叨念著什麼,像獻祭一般,隻見沒過多久他的全身就燃起了濃烈的大火,將他吞噬,化為灰燼……
半月有餘。
皓月當空,山穀寂靜。
一道道銀白色身影快速地在樹木間穿梭。
近看,便會發現一隻布滿花紋的金絲蠶飛落到帶頭的銀衛頭領耳旁饒了幾圈,然後朝一片布滿毛刺的竹林飛去。
影衛頭領止步懸浮於半空,他目光鎖定那片竹林,立起右手示意身後的銀衛停下。
這是一片含怨毛刺竹,毛刺繁多,連根而生。
刺頭尖利,其汁液具有迷幻之效,能將人心魔障無限放大摧殘其心智,最重要的就是它們是凶獸尖刺毒蚊的棲息地,毛毒蚊的唾液是劇毒,最重要的是它們群體生活。
致命的毒株和凶獸是玉衡亡淵之地上令人聞之色變的存在。
這麼惡劣的環境,他就不相信那個人還能逃出生天!
隨而吩咐道:“他雖撕開時空間裂縫逃到這裏,但身中劇毒,這會兒估計也是強弩之末了,這次擊殺,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
銀衛頭領跟著金絲蠶飛進竹林,一眾銀衛也緊跟他身後。
他們所過之地,皆被他們手中法器一揮之下變成焦土……
在竹林的另一頭,穿透竹葉縫隙的細碎的光斑斑駁駁地落在地上、花草上。
一個眉清目秀的男人直直跌跪在地上,一口綢密的黑血從他的口中噴出。
他皮膚白皙,狹長而深邃的眸子,右眼尾處有一顆灼灼發光的紅痣,秀挺的鼻翼,薄唇微勾扯出一抹冷笑,淩亂的三千墨發垂肩而下,一副書生相貌卻無一不透露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
寒江影嗤笑,掌背將殘留在嘴角的黑血抹去,鳳眼裏凶光淩利。
他從袖口中掏出一盞蓮花燈,隻見“噌”地一聲燈芯內中冒出一團微弱的小火苗,它晃晃悠悠地擺動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像一個茫然又不知所措的小孩。
“別怕,我們這就去找他。”寒江影安撫道,說著不由得眼睫輕顫,蒼白的麵頰上蔓延出不正常的潮紅,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