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天氣漸漸轉涼。
流雲居的後院中,一個梳著婦人髻的女子手持纏枝蓮紋銅花澆,正耐心地澆著水。曬了許久有些蔫蔫的花瓣吸足了甘泉,慵懶地抖抖細長的須葉。
葉片上的水珠滑落,滴在薑盛漪繡著荷花紋樣的圓頭履上,她也不在意。
花圃不大,隻稍一會兒便照料完了。
薑盛漪把花澆遞給一旁的侍女弄晴,接過手帕擦幹淨手上不慎沾上的水滴後,才不疾不徐地走上台階,避開漸漸升高的太陽往屋內走去。
小巧精致的三足香爐中白色煙霧繚繞升起,薑盛漪提起裙邊,一入屋便聞見厚重、甜膩的香脂味,令人目眩。
午時將至,流雲居內漸漸忙起來,丫鬟小廝們來來往往地開始準備午飯,府內的另一位主子也快回來了。
薑盛漪行至榻邊坐下,丫鬟恰好端上來一碗黑漆漆的湯藥,放在榻上案幾。
微微低頭看了眼藥碗,薑盛漪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想起今天早上老夫人突然將自己喚過去用早膳,侯府老夫人向來愛清淨,找她過去也肯定是有事敲打。
果不其然,薑盛漪才落座沒多久,老夫人就開口了。內容無非老生常談,左右不過是子嗣問題罷了。
薑盛漪自幼體寒,常年喝藥,嫁入侯府中也時時調理,可懷孕這事本就看緣分,急不來。
薑盛漪不再想,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完。湯藥很苦,她忍不住皺眉。
“夫人,如意坊的蜜餞用完了,還沒來得及買。”弄晴手中拿著一個空空如也的檀木盒,一臉為難。
薑盛漪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藥,拿手帕壓壓嘴角,“罷了,下午你差人出去買些吧。”
“侯爺還要多久回來?”
話音剛落,一陣沉悶的腳步聲跨過門檻。
謝煜步子大,薑盛漪才聽見走路聲音他就到了薑盛漪身邊。
薑盛漪望著坐在身側的謝煜,滿眼欣喜:“侯爺,你回來了。可要現在用膳?”
謝煜沒回答她的話,看到了案幾上的碗,劍眉皺起:“喝藥了?”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木盒,寬大的手掌襯得盒子格外小。揭開木盒蓋,謝煜從中拿出一個棗紅的蜜餞:“張嘴。”
薑盛漪有些不好意思,輕啟檀口,貝齒咬住蜜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薑盛漪感覺謝煜粗糲的手指若有似無的蹭了下她的嘴唇。
薑盛漪耳廓染上點點紅暈,她囫圇嚼了幾下,便將蜜餞咽下。
“今天早上母親喊你過去了?”謝煜收起木盒,眸中意味不明。
薑盛漪柳眉微蹙,心情稍稍低落,方才蜜餞的甜全被心裏的苦澀滋味取代,“嗯,不是什麼大事。”
薑盛漪想輕輕帶過去。
謝煜的心思一直放在薑盛漪身上,她心情稍一變化便被謝煜察覺到了。謝煜沉聲:“左右不過是子嗣的事,你不要在意。”
薑盛漪聞言望過去,正對上謝煜黑沉沉的眼眸。
“我不在乎這些。”
薑盛漪心思單純,對謝煜更是不設防,因而謝煜一眼瞧出來薑盛漪的心事。
“我會去和母親說,我們順其自然就好。”
許是有了謝煜的保證,盡管還是憂心,但是薑盛漪的心情好上了不少。謝煜見狀,便吩咐侍女傳膳。
食不言,薑盛漪也沒有在吃飯時說話的習慣,謝煜隨她,也就安靜地吃飯。
屋內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