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卷著聞宴,氣勢洶洶朝千山觀湧去。
黑霧移動,山腳下眾人便明白極惡之鬼已得手,抓到了替命人。
沒了後顧之憂,眾人神色一凜,開始全力對付被困在陣法裏的白衣男人。
越與此人交手,他們心裏忌憚就越深。
這人太強,強到,數層陣法都沒法傷他分毫。
他似乎,還隱藏了實力。
見對方神情談定,好像不是在尋找生路,而是在郊遊的模樣,眾人心裏都吐了口血。
饒是無妄道長,老臉也有些發黑。
越鬥下去,越能察覺此人深不可測。可再後悔也無濟於事了,人已經招惹,即便賠上千山觀,也得將人留在此處。
無妄道長一聲呼喝,眾人聞聲忙變幻陣法,從困殺陣轉為更為陰邪狠辣的毒殺陣。
陣法內再度天塌地陷,發亮的雷電咆哮崩騰,將陣法中的獵物團團包圍。
謝稚麵色不改,直到餘光瞥見一團掠過山頭的黑霧,眸光隱現波動。
聞宴!
那小姑娘身子骨脆的不行,哪裏經得起惡鬼的侵蝕。
關心則亂,謝稚手持長鏈,正欲暴露身份,強行破陣之時,動作卻戛然一頓。
隻見那團席卷了小姑娘的黑霧,囂張地掠過山腳,氣勢洶洶朝這邊湧來,還擦著眾人的頭頂呼嘯而過。
邪道觸及惡鬼的黑霧,全都被凍得發僵,眾人心驚,忙運轉靈力抵抗。
然而,剛運轉靈力,卻發現,體內經脈已被陰氣堵塞了。
眾人神情驚變!
這惡鬼是怎麼回事,分不清敵我嗎?
惡鬼確實分不清敵我,它騷擾過邪道以後,又興衝衝去攻擊被圍攻的白衣男人,誰料還未靠近,就對上一雙仿若深淵的冰冷黑瞳。
黑霧一凝,仿佛被掐住了命脈,竟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瑟瑟發抖。
謝稚黑瞳注視著行動頗為詭異的極惡之鬼,耳畔捕捉到黑霧裏的清越女音,“蠢鬼,都跟你說過多少次,給邪道添添麻煩就行了,別動這個白衣人,怎麼回事!”
惡鬼委委屈屈的想要辯解,少女罵罵咧咧:“你身體餓瘦了,腦子也餓瘦了嗎,還愣著幹什麼,快走啊。”
在少女訓斥下,窮凶極惡的鬼沒了排麵,像耷慫腦袋的大頭狗,夾著尾巴趕緊跑了。
謝稚握緊鎖魂鏈的手微鬆,哂然一笑。
看樣子,小姑娘不用擔心了。
周身氣息一鬆,謝稚轉而望向陣法外全神戒備的道人,瞳孔一瞬變得幽深。
天色陰沉,聞宴坐在餓死鬼肩上,由它馱著自己,急速穿山過嶺。
他們要奔赴陸臨溪如今所在的地方。
餓死鬼扭頭看了眼肩膀上的小姑娘,習慣性地吸溜了下一口。
好香,它活了幾百年,從沒見過這麼香的凡人。
要是以前,餓死鬼早就湊上去舔一口了,就算吃不到,解解饞也好,但現在,它卻不敢放肆。
剛才,它吃到了一頓飯。
——是的,吃了一頓飯!!!
餓死鬼降生在餓鬼道,從出生起就在挨餓,每時每刻都饑餓難耐,它瘋狂想吃東西,哪怕沙子也不嫌棄,但是它喉嚨太細太薄,連喝水都得拿個細細的稻杆一滴一滴地喝。在這樣折磨人的饑餓裏,很多鬼都瘋了,它挨了上千年,也快瘋了。
可就在剛才,它吃上了一頓飯。
一塊蔥油餅。
這小姑娘點了香燭,給了它真心的供奉,蔥油餅便化成一股香煙,鑽進了它嘴裏,填進了胃裏。
——太香了。
想到蔥油餅的味道,餓死鬼又吸溜了一口舌頭,眼睛有點酸澀:“恩人,我還能,再吃上飯嗎。”
餓肚子太久,終於能吃點東西,雖然遠沒吃飽,但往肚子裏塞進食物的感覺,太太太美妙了。
聞宴道:“沒香燭了,等下次吧。對了,你叫什麼。”
餓死鬼有點失望,卻不敢招惹這個唯一能給它食物的恩人,老實回答,“鬼十三。”
它是鬼母所生的第十三批孩子,所以叫鬼十三。隻是與它同名的兄弟都死在了百年前,如今叫十三的餓死鬼,隻剩下它一個了。
“鬼十三。”這取名也太省勁,聞宴嘴角抽搐了下,好奇地問它,“你不該在餓鬼道嗎,怎麼去的陸家?”
“餓鬼道破了個洞,聽說外麵有好吃的,大家都出去了,我也跟著一起出去,卻被人抓住,關在了一一張符裏,很久才能出來一次。放我出來的人,要我幫他們做事。”
聞宴心驚,幽都的六道輪回,曾被捅破過?
“誰破的六道?”誰這麼莽,敢背負那麼大的孽果?
“大家都說,是、是鬼帝。”鬼十三縮縮脖子,似乎很害怕這個名字。
——鬼帝?
“不,不可能是他。”
聞宴搖頭,這一聽就是假消息。
聞宴寧可相信是閻王腦殘了捅破六道,都不會相信是鬼帝捅破的。
鬼帝誕生於幽都,命數生來與幽都綁定,幽都強盛,則他強盛,幽都衰落,則他衰落。
幽都淪陷了,首先被毀滅的就是他,瘋了才自毀長城。
隻看閻王對鬼帝的恭敬就知,鬼帝也許是個可怕的上司,但絕不是瘋子。
時間太短,聞宴不再扯別的,問起陸臨溪和那群道士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