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仁發默默無言,他的恐懼感又上來了。上次在鹽場,池錚也是客套地向鹽場負責人討教,隨後便成了討伐。
言罷,樂苒繼續將糙鹽奉上,然後默默看池錚先聲奪人。
“本官曾無意間走訪過,向在座其中幾位商賈買了一份鹽,不過本官甚感疑惑,思慮良久仍不得解,如今倒是想親自向這幾位商賈討教一番,不知能有這份榮幸?”
此言一出,驚炸四座,鄰近幾位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池錚笑道:“不必驚慌,我曾喬裝去過這位商鋪,也和這位商賈見過麵,想來他應該不會忘記我的臉,是吧?這位……”
他目光在四周巡視一番,然後直直落在某人身上:“葛商賈?”
那人眼神閃閃躲躲,不肯直視池錚的雙眼,他的確見過池錚,清晰地記得他的樣貌。所以在聽到他的自我陳述時,他始終沉默不言,隻是跟隨大眾,機械地做著動作,不讓自己同別人格格不入。
見那人沒反應,池錚笑著,眼裏的笑意愈發淺薄:“正是坐在右側第四座的那位,本官雖然隻見過一次,但本官尚算年輕,記憶力還可,不至於老眼昏花,認錯人。”
池錚在自我調侃,給那人一個台階下。
那人得旁邊人的提醒,知躲不過,隻能扭扭捏捏地起身,虛虛道:“大人。”
池錚微笑:“不必站得如此遠,這般問也答得不清楚,本官問也不方便。”
見他不願走動,池錚則站起身,做走動狀:“嗯……那本官下去也行,總歸是問,誰來誰去都一樣。”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走到這人身邊,他想了想,頓了片刻:“嗯……你是葛永芳吧?”
身邊的任稍微有些坐立不安。
葛永芳戰戰兢兢點頭:“正是草民。”
池錚舉起手中繡帕包裹著的鹽,溫聲問:“不知葛商賈可認得這個?本官曾去鹽場查證過,也在戴大人這邊查證過,他們皆否認有這種鹽的來曆。所以本官好奇,葛商賈這種鹽是從何處來的呢?”
鹽商獲得販鹽經營權,不代表可以承擔運輸鹽的任務。鹽商向官府訂購一定數量的鹽,官府負責將鹽輸送到各鹽商手上,鹽商則代理販賣,所得的利益按分成來上交一部分到地方官,地方則上報到中央。
當然,其中鹽商仍舊是得利的。
葛永芳顫抖著手默向池錚手中的那方繡帕,畫麵如定格般靜止不動,或是放慢了畫麵,在一點一點將原始原貌呈現在人們眼前。
他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小人……小人……”
“不知道?”池錚的笑像來自地獄裏的惡魔,“那感情好啊,本官正好有時間,慢慢等著你想起來,然後回答本官一個確切的答案,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或者另有說辭。”
言罷,有帶刀侍衛上前,歸澈領著他們將整個宴席團團包圍住,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將葛永芳抓捕下去,包括在座的另外九個人。他們是最初池錚查探時揪出的販賣私鹽的十人。
在座所有人皆惶恐,有人掙紮質問:“憑什麼抓我?”
池錚冷著聲音:“押下去。”
那些人的掙紮終究是無用功,任怎麼反抗,仍是老老實實地被押下去。
他走回原來的位置,笑著拱手致歉:“抱歉驚擾了各位雅興,本官再向各位敬一杯,以示歉意。”
這次沒有人再說話。
鴉雀無聲,神色既有慌張、害怕,亦有從容和疑惑。
池錚很滿意這個現象。
有人忍不住問道:“大人,不知你此舉是何意?好端端的抓人,怎麼也要弄個明白吧?”
池錚終於解釋道:“這位商賈說得極是。”
他舉起手中的鹽,麵向所有人,除去抓捕下去的,在場也隻剩下十多個人:“本官手中這種鹽,既不是鹽場所製,更不是別處鹽場所生產。元州從來不從別地購鹽,可偏偏它就是出現了,本官也甚為疑惑,這不也是想弄個明白嗎?”
事已至此,事情已經不言而喻。
販賣私鹽,為大罪。
池錚冷著聲音:“本官不與你們繞圈子,私鹽一事,事關國家經濟命脈,是大事。諸位既得了官府的販鹽經營權,還煩請好好守規矩,莫要借此進行些不好的勾當。在座是否有人參與此事,本官沒有證據,也不想趕盡殺絕,沒有做最好。國家放權,不代表你們便可以為禍一方,借著這個名頭以謀私利。律法仍在,家國仍在。”
言罷,池錚向歸澈擺手,示意他待人退下去。頃刻間被包圍得密不透風的庭院瞬間空了下來,本來滿座賓客的席位也空出許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