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官聽了,心裏方恍然大悟。因對了花自芳道:“方才我見她腰間係著的那塊茜香色的汗巾子,心裏就起疑的。因那塊汗巾是我送給那賈寶玉的。當時我還想,如何這巾子會在她的身上?不想竟是這樣。”
襲人嫂子聽了,遂就看了花自芳幾眼,方與這琪官道:“罷了。依我說,也別戲子不戲子的。如今這世上,有錢的就是大爺。既他未娶親,又有點錢,咱們這就將妹子托給他。”
那襲人在榻上,與半昏半醒之間,似乎聽見了哥嫂的說話。因想張口說話,可因為腿腳太疼,喉嚨裏卻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也就由得哥嫂去說去。
話說那寶釵因得了官衙禁令,橫豎不能出去。雨村府邸的一幹仆人,如今也被官府遣散,一個不留。因此,偌大的府邸,如今隻寶釵一人住著。到了晚上,黑燈熄火的,寶釵害怕自不必說。那薛姨媽和薛蟠因是寶釵的親眷,橫豎也不得進去探望。因此,母子二人坐在家裏隻是發愁。明知過幾日就是元日了,那薛姨媽因擔心女兒,一應的饅頭糕點俱是未做,隻是僵坐長愁。
薛蟠就歎:“媽媽這會子可想起我的話了?我就說了,那雨村的官做不長的。不想,果被我言中了!”
那薛姨媽聽了,就道:“馬後炮有什麼用呢?究竟咱們橫豎見不到你妹妹。想她還挺著個肚子——”
那薛蟠聽了,就道:“能怎麼辦?也隻有我過去將她給劫了出來。”
薛姨媽聽了,忙阻止道:“你瘋了!你若去了,也隻將你抓了起來的。到底,我靠的人是你!”那薛姨媽想了一想,方道:“看來,我還是要去那園子一趟,好歹去求一求林姑娘。”
薛蟠聽了,心裏不解,因就問母親:“這會子,去那園子幹什麼?想妹妹這樣的事,他們也該知道了!隻是,此事弄得這樣大,想她們有心幫,也幫不上的!”
那薛姨媽聽了,卻是搖頭,因對薛蟠道:“我知他們不待見我。蟠兒,好歹你替我去一趟。想你和賈璉寶玉的交情,原也不壞。”
那薛蟠聽了,就懊惱道:“我如何去?真正我也沒臉了!隻要一想起媽媽和妹妹從前做的那些事,我就害臊。媽媽且別難為我。”
那薛姨媽聽了,就哀嚎道:“到底是你的麵子重要,還是你妹子的性命重要?”因又哭著說要去尋死。
那薛蟠被薛姨媽弄得無法,隻得點頭歎氣道:“也罷。好歹我過去求一趟。隻是也不知管不管用。”
薛姨媽聽了,就又哭泣:“如何不管用?隻要你誠心去說。好歹寶玉是你妹妹的嫡親表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那冷子興去了那姑蘇後,就著意尋訪起嬌杏的下落來。這一日,這冷子興因腹中饑渴,就在街邊一茶鋪前坐著,花上幾文錢,喝茶吃燒餅。正喝得酣暢之時,就見茶鋪外飄然走進一僧一道。那冷子興不禁細看,隻見那僧人是個癩頭,那道人卻是個跛足。
子興想:或許這兩個是那雲遊四方的僧道,今天是化緣路過這裏的。因就繼續喝茶吃燒餅。不想這兩個僧道坐下了,要了一壺清茶。那僧人喝了一口茶,吃著燒餅就道:“好了。想再過些日子,咱們就能安逸了!”
那道人聽了,就笑:“到底現在還不能。”
那僧人聽了,就點頭道:“不錯。到底還須去那甄家一趟。究竟那嬌杏是那仁清巷甄家的丫頭。”
那子興聽了這僧道之言,又見他們提及‘嬌杏’二字,心裏不禁一動。因就提耳細聽。
隻聽那道人就笑:“此事也不難。隻是要為難了那兩個小兒了,想他們也是七八歲的年紀了。”
那僧人就道:“也不算為難。如此,方可重新投胎去一戶好人家。一切還可以重來。”
那道人就歎:“時辰不能耽擱,想神京那些人,動作也迅速。咱們歇息好了,即刻就過去。”
那僧人聽了,就點頭道:“倒也不趕。”
那子興聽了這些話,隻覺如雲裏霧裏,一時想也想不明白。心想:總是與那仁清巷的甄家有關,莫如自己就率先趕過去。因此,子興茶也不喝了,將剩下的幾個燒餅用油紙包了,揣了在懷中,出了茶鋪,沿街打聽,終於打聽到了甄家的住處。
那子興走到了那葫蘆廟,見了廟旁一座幹淨整潔的宅院,心想大概就是這裏了。因就整理了下衣冠,到了那油漆的大門前,輕叩起了門。
吱呀一聲,那門果然就開了。開門的卻是一個三十出頭的頭包藍布巾的婦人。那婦人見了子興,上下打量了一番,就道:“你找何人?我家老爺和小姐不在。”
那子興聽了,心裏失望。想了一想,方就道:“我不是來找你家老爺和小姐的。我是神京城內那賈家的門人。此番過來,是來尋一個叫嬌杏的人的。她原是神京城內賈雨村的繼妻。”
那嬌杏聽了,怔了一怔,就咯咯笑。因就對了子興道:“我就是那嬌杏。隻是我哪裏是那什麼假語村的老婆!你是弄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