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賈環在旁聽了,都這個時候了,她們還隻管顧著寶玉,因對寶玉道:“你走不走?你且看著他們手裏的皮鞭。”
寶玉聽了,就道:“走了,都走了!”一徑說,一徑就如木偶般地隨哪幾個官兵走了。
話說賈府被抄,動靜甚大。柳湘蓮知道了,因找了薛蟠商量。那薛蟠在屋子裏急得團團轉,因道:“柳二兄,我也沒個法子。我這廂剛從賈府吊唁回來。”
那柳湘蓮聽了薛蟠這樣說,隻當他畏怯,就冷哼一聲道:“寶玉被抓了,關在了獄神廟。那獄神廟就是上回拘押甄家的地方!”
薛蟠聽了,就歎:“我知道!隻是我有什麼法子。隻怕那珍大哥一時受不住刑罰,也要將我供了出來。我這會子心裏已然七上八下的了!偏巧這個時候,那北靜王馮紫英衛若蘭一幹地都不在!想那東平王和南安王,我又不大說得上話!”
柳湘蓮聽了,就沉吟了一回,方道:“這就是皇上的高妙之處。咱們兩頭竟是顧不過來了!”那薛蟠聽了,心裏驚疑。因問柳湘蓮:“另一個頭是什麼?”
柳湘蓮自悔失言,就遮掩道:“我不過這樣一說罷了!不過,想寶玉關在了獄神廟,究竟於性命無虞,隻是衣食住行地到底不比府裏了,想他也未曾吃過苦,隻不知此番怎樣捱的過去?”
薛蟠聽了,反而笑了起來,因道:“想你不也是世家的公子?如今你家破落了多年,你不是反比從前活得灑脫?”
柳湘蓮聽了,就歎:“我心裏的苦,你是不知道。我這還算是好的。”
薛蟠就道:“那你說,不好的又怎樣?”
柳湘蓮就歎:“不好的。男的做了強盜。女的入了煙花巷。”
薛蟠聽了,心裏惻然,因道:“那府裏以後,不會竟落到那樣一個田地吧!”
柳湘蓮就歎:“我看也難說。”因又仰起脖子,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那薛蟠哪有心喝酒,因歎:“想那東府裏,也是一樣地遭難。不過,想你那未過門的媳婦,似乎於府裏也無幹係。牽連也牽連不到她。”
柳湘蓮見他提起三姐兒,就歎:“這個當口,我若再提出解約,似乎就更不人道了!也罷,她既無事,那便是好。”因想這三姐兒到底也聰明,死活不肯隨了尤氏進府,如今倒是能安穩地和她母親過日子。
那柳湘蓮見薛蟠憂心忡忡搖頭歎息的,也無心和他說話了。薛蟠這樣的人,有勇無謀,與他也謀不出個什麼來。因想著,不如托人遠去回疆,與水溶報信。
柳湘蓮既走,薛姨媽就同了寶釵出了來。薛姨媽就歎:“那府裏果然就敗了!隻怕那桂花夏家知道了咱們和那府裏有瓜葛,一時也不願同我們作親了!”
薛蟠聽了,就笑:“那果然甚好。”
寶釵想了一想,還是對了母親道:“我聽說,姨媽就要入葬了,咱們好歹去哭一回靈。免得她們提起我們,說咱們涼薄。不過遮人眼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