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齡官聽了,果然心裏更為恍惚,因又問:“一錯再錯?奴家一錯在哪,再錯在哪?不過對王爺癡心一片,這也犯了錯?如真有錯,那也是——”因又上前對著賈薔淒厲道:“薔三爺,我好不容易得了王爺一點眷顧,你就這樣急不可待地要找我!好不好兒的,我若知道有了孕了,找個藥丸吃了,悄悄將他打了就是了!你忙忙地出了來,是要絕我的後路麼?”
水溶聽了,遂長長歎息一聲,方道:“齡官。你聽清楚了。是本王苦心找了他的。”想想又道:“好了。本王今日也交代清楚了。也終可以放心了。薔哥兒,將她領回去,依舊可以過日子!”
水溶說罷,就帶了焙岩往禪房的另一處去。
那齡官見水溶要走,不禁竄了往前,死死攔住他:“王爺,求求你——奴家隻想留在王爺身邊,一生一世地侍奉王爺!奴家不想與他走——”
水溶聽了,隻在前頭,搖頭一歎,已不欲和齡官答言了。那焙岩見齡官死乞白賴的,已然不悅道:“齡姑娘,這裏是寺院,還需自重!”一徑說,一徑也隨著水溶走了。
賈薔見了,便默默上前道:“齡官。與我回去吧。太太若要罰你,我替你四處磕頭求情。”
齡官聽了,隻喃喃自語:“我要你磕頭作甚麼?到手的榮華富貴,就這麼溜走了。上天果然不給我活路!”說畢,就踉蹌著出了禪房,仰頭看天道:“老天,為什麼人有三六九等?為什麼我們做戲子的是下等中的下等?為什麼往上爬竟這樣地難?”
那齡官見賈薔疾步追來,隻管在牆頭閃避。賈薔急道:“齡官。何必這樣想。縱然貴為皇帝了,究竟又能過上多少舒心的日子?你跟了我,回了府裏,好生調養,到了明年春天,就能生下一個大胖小子了!”
齡官聽了,隻恨恨道:“三爺。想你也懂我。我本是那執拗不悔之人。既出了府,又怎願意走那老路?罷罷罷,既王爺無心,我也不苟活於世上!總之,我齡官此生不能嫁與心儀之人,唯願一死!”
說罷,她見了那一堵佛牆,傾盡全身力氣,隻將頭死死撞了上去。“咚”地一聲,待那牆頭濺起一灘觸紅的血漿後,齡官就一頭栽了下去。
賈薔見了,本還鬱結的心,現在已化為難抑的悲痛。“齡官——齡官——你何須如此?”說著,他踉蹌著奔了過去,蹲在牆頭,一把就將奄奄一息的齡官抱在懷裏。
齡官被賈薔搖晃著睜開了眼睛,方喃喃道:“薔爺,我是傻,但我不悔——”因又要閉上眼睛。彼時她頭頂撞出的窟窿,還是哧哧地往外鑽血。賈薔用衣角捂,也是無濟於事。
“齡官,走。我這就帶你找大夫。我恨。若不是我存了私心,也不會將你從蘇州采買了來。我竟是害了你了!”賈薔一徑說,一徑嚎啕大哭不止。
那齡官聽了,嘴邊忽微微地扯出笑容來,低低道:“不。我不恨你。這是我的劫。薔爺,我要走了,我們——來世再見?”齡官說完了,頭就一歪,霎時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