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寶玉懨懨地,怎麼著都預備不去,隻在園子裏呆著。這日寶玉飯後發倦,襲人就道:“天氣甚好。你不如出去逛逛。省得丟下粥碗就睡,存在心裏反而不好。”
晴雯聽了,就笑:“你倒是舍得讓他出去了?一會子二爺若是又去了瀟湘館或者什麼地方,你又要不放心了?”
襲人就道:“到底二爺的身子要緊。”
寶玉就對晴雯笑:“我一人走著也是無趣。不如你跟在我後頭。”
襲人一愣。晴雯就笑:“我如何使得?我屋裏還有一大堆的事呢!不去叫襲人跟著去吧!”
寶玉就笑:“我知你這會子想去瀟湘館裏走走。趁了你的心了,你反倒不去了?”
晴雯聽了,就笑:“好吧。恭敬不如從命。”想想,又看著襲人笑:“你也別怪我。”
襲人就道:“二爺指的你,我如何能怪得?隻是,務必提醒二爺不要留太晚。”
那寶玉也不管襲人之言,隻是讓晴雯拿著扇子,一前一後地就走出院外。
天氣漸熱,園子裏也分外忙碌。因近日熙鳳聽取黛玉的建議,將園中的那些花木分與眾婆子栽培料理,除了交與園子的收益,剩下的這些婆子可以自行處置。因能有額外的進賬,所以這些婆子自比之前忙碌積極。那修竹的、插樹的、栽花的、種豆的,又有池中駕娘們行著船夾泥種藕的,來回穿梭,極是熱鬧。
因府中老爺太太們都不在,所以園子比以往愜意許多。一時,寶琴從寶釵處也出了來,和香菱都坐在了山石上,瞧他們取樂。寶玉正巧也慢慢行來。
寶琴見了,就笑:“多會子沒見著寶哥哥了。”
寶玉也笑:“你在你寶姐姐這裏,呆得可還愜意?”
寶琴就道:“我也才來沒多久。過會子我哥哥就又來接我了。”想想卻又道:“這陣子,寶姐姐忙得很。每日裏也不知和三姑娘說些什麼。有時,竟也跟著我哥哥出府去。”
寶玉就笑:“你們家有鋪子。她出去自然是查賬去了。”說完又道:“你們幾個坐在在石頭上,有風。不如下來的好。”
寶琴就笑:“登高才能望遠。這會子也不覺得熱。”那香菱聽寶玉這樣一說,倒是走下來了。
香菱就問寶玉:“二爺過了這裏,是要到哪裏去?”
寶玉就笑:“吃飯存了食,就出去四處走走。我先去瀟湘館看看去。”
一徑說,一徑果然就攜了晴雯往沁芳橋走去。上了橋,但見柳垂金線,桃吐丹霞。山石之後,有一株大好杏樹,花已全落,葉稠陰翠,上麵結了豆子大小的許多小杏。寶玉因想:“入了夏了,竟把杏花都辜負了!不覺竟是綠葉成蔭子滿枝的了!”因仰望杏子不舍。
一時又想起黛玉和湘雲二人,皆終身有托。唯自己還形單影隻的。雖說男女大事,不可不行。但到底她們一個一個都不在園子了,自己就更傷感了。
寶玉一時多愁善感起來,忽樹裏有一個鳥雀飛來,落在了枝上亂啼。寶玉又歎:“看來鳥雀也多情。想必是開花時它來過,見如此這般,心裏傷心。隻恨這通鳥音的公治長不在眼前,無法問它。”
晴雯在後見寶玉又犯了呆性,不禁在後笑道:“二爺何必如此?或許我看來,它是巴不得杏子早熟了,因此來看能不能吃的!”
寶玉聽了,就又歎:“你不懂。”
晴雯就笑:“我是不懂。我又不是鳥雀,我如何能懂?”
寶玉聽了,剛又要說什麼,就見一股火光從山石那邊發出,將鳥雀撲棱棱地驚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