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商隊的駱駝也不在奔跑,駝下了背,拒絕主人的嗬斥。烈日如鞭子般打在旅人的背上,能說話的無力的痛罵著風——如柴火堆中的烈煙般的風,抽幹了皮肉上的水分,很顯然,走不了了。
打頭的人身上破破爛爛的掛著幾條布,他明知道的,暴曬會讓他的皮肉綻開,但穿著衣服身上會淌汗,死得更快。他不想再背著長劍了,那是他最後的寶貝,幹糧撒在了路上,水早就喝光,寶劍沒法丟,這是他的命根子。
遠處馬鳴聲隱隱作響,那是死亡的鍾聲,打頭的心頭一緊,縮回了正在抽出長劍的手,再背一會吧,死在刀下的駱駝漢子是最不甘的,身後零零散散的幾頭駱駝上背著活人,如果人幹也算是人的話。風更烈了,隻叫人睜不開眼睛,沙子漫天襲來,太陽頓時朦朧起來,腳下的沙丘叫囂著拉他趟進墳墓,他不甘。
他腦海裏忽然閃現出前日的場景,甘涼道上意氣風發,各路人物,黑道白道上跑的,都敬他一聲三爺,一柄長劍,一招驚世駭俗的劍意絕技,直引的好漢們拍手較好,鳳鳴樓上的姑娘們頻拋媚眼,更有王爺家裏的,拜他為座上賓,但他來甘涼道隻為一件事:那把寶劍。
敗在他手下的,是名震天下的漠上名刀客齊崆峒,這人成名已久,曾三度折桂甘涼道,一身橫練功夫,兩把樸刀耍的飛起時眼力好的人也跟不上其刀光,甘涼道上走的無人不知崆峒名刀的牌頭。可惜這人刀好心壞,常幹一些齷齪事,自詡正派的江湖客們都不屑於和他打交道,他自詡:天地之中無人與我為伍,可天地之下刀法無人快過於我。本事大的,狂氣大也不以為奇。
打頭的正過走馬燈,刀刃出鞘的聲音已在跟前了,他閉上了眼睛,老天爺連這一點愜意時間也不給他的,命絕於此,熱血難涼。
我本是不打算去插一手的,我是喜歡作馬匪的日子的,有銀子花,有姑娘跟,有酒喝,但我這人素來不願看真俠客陰溝裏翻船的,見人含恨而絕,我是要掉眼淚的,我們這次來人也不多,除過匪頭子連我,就還剩李老二和梅三爺了,都是能處的來的人,好說話。旁人都言馬匪狠毒,好賴人都下手,可誰想過,我們這些人也是怕下地獄的,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碰上不要命的也隻能下狠手,常人隻取銀子財寶,誰管他幾個人的小命。
路上我幾個已經談好了,駱駝宰了下酒,把那打頭的駝走放在涼州城裏,好羞辱羞辱他,誰叫那齊崆峒給的多,說的又重,本來頭兒三個人就能做了他們,非要讓我們穩妥起見,對付那人的快劍,事成以後扔到涼州城裏便作罷了,我便和頭兒一起治一治這位甘涼道上的“大英雄”,讓他成個光著腚的,況且最近白道上的人狂叫著滅了我們馬幫,不做點大活叫他們看看,世人還以為幾個刷把式的也能站在馬幫頭上耍橫了。
打頭的橫臥在駱駝背上,我道:
“不好,他八成是喘不了氣了!”
“天小子小心,別叫他耍了詐捅你血孔子!”頭兒在後麵叫,我趕忙拔刀出鞘,胯下的黃馬刹不住腳,一口氣之間我已經到了那人的身旁。
隻見那人手臂一揮,一陣劍風劃過了我的衣裳,下一秒一陣劇痛從肩頭傳來,我果然是最不小心的那個,看著他枯焦的手中握著的那把寶劍插入了我的肩頭,頓時傳來汩汩的熱流,還是著了道了。
我不禁怒由心起,揮刀便要砍斷他的手臂,可一段硬物打在了刀背上,直震的我的虎口發麻。
不需回身去看,定是頭兒的刀鞘,老二和三爺沒人能有這般內功。
“頭兒你做什麼!”我怒吼道
“你這傻(shao)娃子,殺了他那什麼齊崆峒的錢(qiang,二聲)怎麼(zime)子拿了(lia)!”
老大也急了眼,無奈這個娃娃子命太好,老天爺收不走,我隻能放他一馬,忍住劇痛想要拔下那柄寶劍,卻沒料想到,這副空骷髏殼子身體還能再動,他那另一手已經奔著我的麵門飛來,料想是一招少林派的龍抓手,想要抓了我的這一對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