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琬離婚了。
文琬帶一歲半的女兒回漁村,兩個月,文家送走不下三波媒人。
天色未亮,十裏八村出名的老和姻李嬸,守在文家門檻,苦口婆心就上一個相親對象勸文母。
“我打小看文琬長大,模樣乖,性子好,學曆又高,可她不年齡大了嗎?還帶個拖油瓶,男方那邊說了,隻要還能生,女兒也幫養,不計較這些。”
李嬸舔潤幹澀的嘴唇,說出自以為吸引最大的條件,期待文母的回應。
文母背倚門框,表裏難一,她心內忍住扣人屎尿盆子的衝動,麵上卻擠出幾絲笑,和顏道。
“李嬸,勞你費心看看,還有沒有更合適的。”
李嬸一臉為難,想想又勸幾句,文母一概沒應。李嬸應承說為文琬多留些心的客套話,沒了後續。
送走李嬸,文母當即拉黑臉,朝人離開的方向吐口痰,啐道。
“呸,男方沒我高也敢說,哪個土行孫能娶老婆!”
文母進灶屋,攪動大鐵鍋內菜粥似想起什麼,不繡鋼飯勺砸鐵鍋一聲悶響,朝灶頭罵。
“你孫女才是拖油瓶!”
文琬晨跑回家,摘下耳機便聽最後三字,不用想也知所指。
臘月二十四,文琬回村,朵朵牙牙學語招呼“外公,外婆”,路過村人見此,不吝讚是她媽媽小時候的模樣,特別是眼睛,水汪汪像被泉水洗過。
最後皆不忘可憐:沒爹的孩子,隻有娘。
文琬起初解釋何虢年輕,他是朵朵的爸爸,一樣會給予父愛。但久而久之,說的人不改口,她也就不解釋了。
彼時文琬進灶房。
農村柴火土灶煮粥,需不時添薪刨灰掌控火勢。文琬坐灶孔前,一邊用火鉗夾柴送進灶孔,一邊開啟話題。
“媽,今天何虢要來,中午我下廚吧。”
文琬笑著建議,文母臉色依舊沉鬱,鍋蓋咚聲落鍋內,嗆道。
“結婚宴我都自己操辦,還搞不定那渣男。”
前夫何虢,大文琬一屆的法學生。
國字臉,模樣比文琬差許多,第一次上門,文母考慮老祖宗‘男才女貌’的話也沒為難人。
的確高知高才,婚後又對文琬上心,結婚紀念日,聖誕,元旦,情人節也不忘備玫瑰討人歡心。
可,咬人的狗不叫,壞心窩的人不愛吭聲。
文琬生下朵朵,果果兩個月,何虢出軌了。文琬拿何虢手機刷淘寶,丈夫和另一個女人的鴛鴦照跳出界麵,事情徹底暴露。
離婚官司結束,文琬離職帶朵朵回村。兩人離婚,文家對外透露多是兩人不和,可怎麼不和,文琬不提,村人便樂於將其做茶餘飯後的消遣。
西南旮旯村看人帶顏色,特別是看女人,尤其是這種大齡,離婚還帶娃的女人。
文家被村人背地議論,文琬念此總對文母格外溫和。
對此,文琬笑著應道。
“是,母上大人厲害。”
文母臉色才不那麼黑了。
何虢此番下村,何母原是不願,耐不住一句。“法律對母親撫養權的偏向隻有前三年,我現在去探視,等七個月後朵朵滿三歲,這邊再爭撫養權有舉證的材料。”
何母不僅被說服,還跟著上車。
何家家境優渥,何母身嬌體貴,坐副駕駛也受不了鄉路的顛,等路虎拐進漁村,手湊鼻下扇風,厭惡道。
“窮鄉僻壤的地方,還沒下車就聞股魚腥味,和那母女身上的一樣。”
車後座的何虢公務繁忙,回複完一對谘詢婚前財產公證的案件後掐滅手機,借反光的屏幕整理儀容,平靜道。
“媽,你別在人前這樣說。”假整以暇,他補充,“丈母娘有,婉婉可沒有。”
何母翻個白眼,為人糾正。“是前丈母娘。”
車內鏡兩人對視一眼,沒再交流。
冬日草植依稀,村頭路旁成簇芭蕉擋半邊道,司機目測路寬朝後座詢問意見,何虢索性下車,帶何母步行。
兩人到村,比約定時間早兩個時辰。
文母就院架好八仙桌,回頭聽見叩門聲,何虢和何母提禮站門口。
何虢站得筆直,黑色風衣扣著胸扣,露出深藍色西裝,酒紅色領帶顯人更加精神,他展顏先喚聲‘伯母’,慣是恭謙順承。
文母一愣,怔了怔,何母輕咳兩聲道句‘文妹妹,叨擾了’,文母才回神。
文母反應過來,臉上拉出笑招呼兩人落座,目光掃眼何虢提手裏的四重禮,更為熱情添茶。文家婆領朵朵出現,何母才坐長板凳,忙不迭抓糖果喂朵朵。
兩歲瓷娃吃糖不喜吃飯,文母笑臉橫手阻攔,何母道‘特意帶的國外進口的膳食糖,吃了不礙事’硬拉朵朵吃。
一人勸一人阻,朵朵察言觀色,小胖手不敢拿不舍放,捉摸不定,三人齊齊將臉轉向何虢。
何虢皆不得罪,玩笑句“兩位母親別為難我這個小輩”後找借口溜了。
他一人去找文琬。
文家塘是漁村最大的堰塘,三四畝水塘圍有欄杆,站路口一眼可望。竹筏停靠挨下塘的石階,一根又長又直的竹竿倚在筏麵,一杆一網兜是選魚必不可少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