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顧餘音知道,他不信她。
所有人都以為是她推溫嵐的,所有人都以為她要置溫嵐於死地,連他都相信了。
事實上,他從來都沒有信過她。
上一刻,她還準備跟他坦白過往。
下一刻,他卻把她再次推下了懸崖。
楚凝最先回過神來,她雖然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是顧餘音現在的精神狀態真的很差,少白竟然會打顧餘音,那是因為他不知道顧餘音和溫嵐之間的恩怨,如果知道的話……
“秦少白,其實事情……”楚凝一邊給溫嵐止血,一邊慌忙出口。
“阿凝。”顧餘音驀然喝止楚凝,她顧餘音有自己的尊嚴,她顧餘音何懼別人怎麼看待她?
她是打不死的萬年獸,她是無堅不摧的鋼鐵人,她是從地獄裏一點點爬上來的厲鬼。沒關係,她的痛,她自己受著,就像她之前跟溫嵐說的那樣。
她就是這樣一個她,別人如果舍得傷,那便傷。
她不痛的……
她曾經想過把秘密都說出來,甚至已經到了嘴邊,但是已經沒必要了。
她抬起淚濕的臉,無比冷漠的看著秦少白,一字一字的說道:“你母親不是我推的。”
她沒有推溫嵐,溫嵐跌下樓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樓梯口很光滑,溫嵐穿著高跟鞋,急於從後麵抓著顧餘音,但是卻腳下一滑,直接跌了下去。
所有人都認為是她推溫嵐的,那就這麼認為吧!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解釋的時候,就會變得很蒼白,甚至還會越抹越黑。
從開始到現在,反正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顧餘音在發抖,雖然腰背挺得很直,但是她眼神破碎、絕望,然後便是無盡的冷漠。
秦少白身體發涼,手指在顫抖,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無盡的漆黑仿佛瞬間能夠將他覆滅。
他看著自己的手,他都對她做了什麼?
楚凝咬咬唇,知道一切症結都在溫嵐身上,目前首要任務是搶救溫嵐,隻要溫嵐沒事,一切都好說。
溫嵐被送往城堡醫療室急救,秦少白和顧餘音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裏。
顧餘音在看他,又好像沒有在看他,一個女人的眼睛可以有多悲涼,可以有多空洞和冷漠,看現在的顧餘音就知道了。
她蹲下身體,手裏抓著泥土,指尖泛白,但眼中早已無淚。
程韻看了一眼神情幽深的秦少白,湊到顧餘音麵前,蹲下身子道:“餘音,我幫您。”
雖然不知道顧餘音為何會這麼在乎這盆天葵,程韻終究是不能視若無睹。
“不用。”顧餘音聲息淡漠,話語冰冷無溫,抱著花盆,下樓,離開,脊背挺得很直,帶著她最後一絲驕傲。
走了幾步,她說:“事已至此,你我都好好想想這段婚姻還有沒有繼續的必要,如果你想離婚的話,隨時可以聯係我。”
她走的那麼決絕,未曾回頭,腳步甚至未曾停頓過片刻,如果回頭,就能看到秦少白臉上的絕望和痛楚,如果回頭就能看到秦少白臉上的死寂。
但她沒有,如果消磨愛情是一百步,那她在此之前已經走了九十九步,最後一步終於落下去,而落下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程韻皺眉道:“少白,餘音說她沒有推媽媽。”
“我知道。”他出手太快,而她說的太晚。
“你相信她的話嗎?”
秦少白緩緩下樓,苦澀一笑,隻要是她說的,他都願意相信。聽她承認想要掐死母親,聽她承認想要殺死母親,他完全氣壞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卻打在了他的心裏,於是他恐慌的發現,他親手把她推得越來越遠。
“你不去追她嗎?”程韻輕歎。
“她……現在隻怕最不想見的那個人就是我。”話語間,有疼痛漸漸襲來,然後鈍痛無比。
“那她……”
“有人會照顧她。”指甲深深的嵌進手心,內心似痛似麻。
程韻在秦少白身後緊跟著問道:“您要去哪兒?”
秦少白去了急救室,因為他有太多的疑惑需要母親來解答,顧餘音不會無緣無故傷害一個人的。他需要母親清醒之後,告訴他事情真相。
顧餘音抱著花盆,直到走出秦家大門,才感覺腳步虛浮,不遠處站著一位女子,目光溫暖的看著她。
她扯了扯唇角,她笑中帶淚,聲音很飄:“阿凝,雪鳶骨灰還在。”
楚凝微愣,然後目光落在顧餘音懷裏的花盆上,眼神中有霧氣滋生,“餘音,我們帶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