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懷妊(1 / 2)

蕭舜華安排的馬車腳程極快,待天色擦黑時,一行人已出長安百餘裏。

蘭芽向窗外側目,天邊已有月色昏暈,西天晚霞尚未褪色,大片霞光透過窗格落在女子秀美清晰的輪廓上,更是嫵媚驚豔,幾乎叫人不敢逼視。

她默默收回視線,複又凝住馬車門外,那兒正坐著個趕車的仆役。

蘭芽心間想起方才那仆役對她二人說:“奴才受貴妃娘娘命,務必將二位貴人送到安穩去處。”

聽他的意思,蕭舜華這是要送佛送到西了?

她捏了捏束綠的手,束綠會意,揚聲道:“外間的大哥,天色已晚,我家主子疲乏,不如找個驛館歇下。”

他們走的是官道,舉子趕考都須得從此處過路。蘭芽先前了解過,再前方至多二十裏便有館驛。

那人也揚聲答了好,蘭芽卻還是不敢鬆懈,死死注意著外頭那人的動靜。

幸好也無事發生,隻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們一行便在館驛歇下。

“公主,那人自去後頭拴馬去了。”束綠自外間歸來,利落地反手合上房門,說道。

麵前的蘭芽已換了一身裝束,方才嬌柔女子,此刻一身郎君打扮,雖不能如蕭孟津那般器宇軒昂,但好在她身量高,隻從身形看來,倒是個文質彬彬的溫柔郎君了。

“你快更衣吧。”

這邊蘭芽還在借著脂粉稍稍遮掩容貌,又取了眉筆將眉毛畫的更粗些。那邊廂束綠已然換了衣裙,又打散頭發重盤了個婦人髻。

方才束綠留意那人動向,蘭芽便去店外尋了個小娃兒,打發他去雇一輛馬車。這四周因著這小驛館也零零星星做起些生意來,倒也算熱鬧,驛館旁邊便是一家賃車行。

此刻二女攜手出去,扮作一對尋常的青年夫婦。蘭芽伸手虛扶著束綠,低頭向婦人軟語,任誰望了都是個體貼又文質的溫潤郎君。

仿若這店中的尋常旅客,她們不多時便隨著三兩人群離開了驛館。

直待真正坐上馬車走出一段路,她狂跳不止的一顆心方才安定下來。

也隻有到此刻,她才有時間感知自己的情緒。

一股細微的疼痛後知後覺自心上蔓延。

仿若青瓷上一條不引人注意的裂紋,須得在寂靜時一個人默默摩挲,方知破碎,原來一切已經無可挽回。卻也伴著一種輕鬆,仿若新生。

好像真正到了此刻,這一切才結束。

從此刻起,她徹徹底底與從前割斷,徹徹底底斬斷同蕭孟津這個人的一切牽擾。

自此之後,江蘭芽這個名字將消失於長安城,也徹徹底底消失於蕭孟津的人生。

她念了盼了十年的小郎君,曾在她又痛又怕時安撫過她,又在漫長的時光裏將她遺忘,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決意舍棄她,待他終於回過頭,索要她的一顆真心之時,她卻已覺得疲憊,再不敢相信他了。

前塵往事,如露如電,俱化泡影。

人情虛妄反複,終究要等到親身經曆種種,她方知一切不可強求。

蘭芽閉眼顫顫吐氣,唇角卻忍不住輕輕牽起,竟是前所未有的輕快心情。

……

說到底,她還是有些信不過蕭舜華。雖說她二人曾將條件談妥,隻要她走,蕭舜華可助她出城,亦可大手一揮,勻她母妃些許仁慈。

但她還是怕,怕蕭舜華對她動殺機;也怕她知自己行蹤,日後亦是後患。

故而她決定與束綠遠走。

時至如今,蘭芽倒是平淡下來,什麼也不想了,隻願用手頭的錢辟一件小院子,同束綠做伴,日後送她出嫁也好,二女相伴也好。

她還是希望束綠能過得安穩幸福。

可北邊正是戰火紛起,桓暄夫婦亦駐守北疆,蘭芽二人便一路南下,出了中原一帶。

二人在三月底的時候入了蜀地。

起先二人還有些驚惶,腳程趕得快些,到後來許是受這一路青山綠水感染,兩個姑娘緊繃了不知幾時的神經也舒緩下來,便慢下步子,一路遊山玩水到了渝州城。

她從前在長安時時常聽人說巴蜀一帶窮山惡水,其民蠻夷甚眾,性戾好鬥,也是到了近幾十年勉強安穩下來,農人專心事桑,而巴郡美酒自前朝便有美名,又兼之蜀錦受人追捧,此地才因著商賈交往漸漸繁華。

可親身到此處卻大不一樣。

渝州城山水豐美,人煙阜盛,所過之處笙簫盈巷,熙熙攘攘。

到了夜間,明月高懸,千家萬巷琉璃千盞,光華攝目。竟是比之長安坊市也不遑多讓。

百姓亦是性情和善,蜀地女子更是別具一格的灑脫大氣。蘭芽甫到此不過兩日,便在雙桂巷置辦了一間一進的小院,另聘了個能幹的蜀地婦人照料三餐。

“夫人,這蜀地菜式辛辣刺激,你且少吃些。”束綠鼻尖子已經沁出了汗,一張小臉通紅,甫一放下茶盞便對蘭芽說道。

“唔——我知曉了。”蘭芽也是兩頰生紅,一雙眼濕潤得晶晶亮,嘴裏答得痛快,手下卻不住筷子。

若不是到了蜀地,蘭芽或許也不知道自己其實這般喜歡吃辣,且很是能吃辣!張娘子做的菜,端上來她能吃兩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