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老爺子驚喜,又惴惴不安地望向葉初曉。
“是啊,您要是願意,就跟我們一起回去吧。”葉初曉輕聲說,米粒兒也歡喜地抱住他:“就是,爺爺,你去跟我們住嘛,你離我這麼遠,我好想你的。”
“好,我去,我去。”老爺子點頭,聲音裏有不易覺察的哽噎。
他的確想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他這輩子,也時日不多了,隻想和家人,安安寧寧,和和睦睦地過日子,除此之外,已再別無他求……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他們一起去了餐廳那邊,葉初曉想了想,還是悄悄走出來,敲了敲緊閉的西廂房的房門:“您出來吃飯吧。”
“要你裝好心,你算個什麼,有你說話的份嗎……”門沒開,裏麵又傳出來一連串怒罵。
葉初曉靜靜地站了片刻,轉身離開。
她過來,是尊重房裏的人,是陸正南的母親,所以該盡的禮數,她會盡到,但是這不代表她要無盡地忍受謾罵。
門外腳步聲遠去,陸母簡直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就這麼走了,衝過來打開房門,看見她的身影,竟然真的已經消失在遠處,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兒媳對婆婆該有的態度嗎,何況還是個連孩子都生不出來的,他們陸家不怪她,已經是大恩大德,她還擺什麼譜?
陸母幾乎恨不得進餐廳再鬧一通,可終究懼怕陸正南徹底翻臉,還是沒去,憋在房裏一晚上都沒再出來。
而西廂房那頭,卻是整晚溫馨,陸正南陪著老爺子下棋,米粒兒偎在老爺子身邊吃糖說話,葉初曉幫老爺子收拾行李。
這種兒孫環繞的感覺,讓老爺子分外幸福。
夜深了,陸正南好容易才勸著他睡了,帶著葉初曉回房,安頓好米粒兒,他坐在床邊,猶豫了一陣才開口:“明天,我想去見見施曼。”
葉初曉愣住,半晌,“哦”了一聲。
“當初我出了事,最後是她幫的忙,齊禛給她的錢,大半都拿出來,給這邊交了罰金。”陸正南沉沉歎了口氣:“後來,她還要把剩下的錢給我創業,我沒要。你也知道,她那個病,其實隻能靠錢養著……”
他的話,讓葉初曉心中情緒複雜。
施曼當初幾乎害死了米粒兒,身為母親的她,難免恨之入骨。
但她也未曾想過,後來的施曼,竟能如此傾盡所有,去幫陸正南。
“其實她,也未見得能活幾年了。”陸正南對施曼的感情,同樣複雜。他以前,從未認過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甚至可以說,二人勢同水火。然而,當大劫突至,卻是她出手幫了他,不得不說,其中的血緣之情,無法剝離割舍。
“你去吧。”許久,葉初曉低低地吐出這三個字。
陸正南握緊了她的手:“對不起……謝謝。”
葉初曉無言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過了一陣,葉初曉進浴室洗澡的時候,陸正南撥通了施曼的電話。
她大約已經睡了,聲音含混:“喂,哥。”
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叫他哥的,她記不清了,陸正南也記不清了。但是如今這個稱呼,已經自然而然。
“我回北京了,明天見見吧。”陸正南聲音低沉。
“好。”她的語氣裏,有絲隱隱的溫暖。
如今,肯來看她的人,已經不多。
“行,那回頭見,你睡吧。”陸正南和她之間,直到現在,也仍舊話不多。
“回見。”施曼也掛了電話,人卻已清醒了過來,握著手機,望著窗外的月光,久久不眠……
第二天早上,陸正南告訴老爺子,他打算去看看施曼。
老爺子望了一眼葉初曉,眼含不安和歉意。
葉初曉卻回以微笑,他才終於安下心來,對陸正南點了點頭。
吃過了早飯,葉初曉和米粒兒陪著老爺子出去散步,他和她們一起出了巷子,隨即便打車離開。
施曼如今,並不住在城中,而是住在郊區的一個舊四合院裏。
他到的時候,她正在澆花,見了他,笑著招呼:“哥,你看我這虞美人長得多好。”
比起以前,她消瘦了許多,但精神卻很好,眼中也再沒有曾經的陰沉,目光很平和。
這一場病,對於她而言,是劫,或許,也是幸。
陸正南在心中歎息,走過去和她一起看花,良久,才低聲說:“初曉回來了。”
她的手,輕微一顫,花灑中的水珠,如煙如霧般散落在碧綠的葉子上。
“是嗎?”她望著那晶瑩的水珠,輕輕一笑:“那就好,我以前做的事,什麼都不後悔,唯一後悔的,就是害得你和她,離了婚。”
陸正南沒說話,拿過她手裏的水壺,默然地幫她澆花。
她站在旁邊看著他,半晌,抬起手,擁抱了他:“哥,我這輩子,是沒有幸福了,但是,你一定要幸福。”
陸正南點頭,輕拍她的背。
他知道,此刻的她,在哭。
這世間,真的不是人人都有他這樣的幸運,得己所愛,擁其一生。
所以,要珍惜,再不要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