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走了,見到她,他就心安了。這幾年間,他已經習慣了家裏有她,累了倦了,回來看見她,就覺得似乎又有了氣力,隻希望以後的路上,都能和她攜手同行。
看著他的車遠去,她慢慢轉身上樓,腳步沉重。
走到病房外時,她的腳步頓了頓,最後沒有進去,而是走到了長廊的另一頭,望著窗外的夜色,怔然許久,才撥通了陸正南的號碼。
“正南,”她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你明天……先不要過來了……Eric回來了。”
那邊一片沉默。
等了半晌,她也沒勇氣再繼續說下去,輕輕說了聲“對不起”,便掛了電話。
而這時,在電話的另一頭,陸正南正推開辦公室的門進來,當看見秦悅拿著他的手機,眉頭不自覺地一皺。
“你去了半天沒回來,我看見是初曉的電話,怕她著急,就想接起來跟她說一聲。”秦悅連忙解釋,一臉歉意。
陸正南“哦”了一聲,心中依舊有些不悅,他的私人電話,尤其是和初曉的私人電話,不希望其他任何人接。
“初曉剛才聲音很低,我也沒太聽清,好像就是說叫你不要過去了,說誰誰回來了。”秦悅半垂著眼瞼複述葉初曉的話,卻從睫毛間隙裏,悄悄觀察陸正南的神色。
其實她剛才雖然沒聽清,但卻已大概猜出,葉初曉必定是因為另一個男人,而不讓陸正南明天過去,不然,不會用那樣的語氣,說“對不起”。
而現在再看陸正南的臉色,雖然表麵如常,但方才她說那句話時,他眼中分明劃過落寞,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測。
嗬,葉初曉這個人,居然還腳踏兩條船,那她有什麼資格,擁有陸正南的心?秦悅的心裏,既憤怒,又鄙視。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細節周一再談。”陸正南這時,已開始收拾東西。
秦悅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離開,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這周末你有空嗎?”
“怎麼?”陸正南問。
“我剛來,對這個城市也不大熟悉,想買個房,你幫我參謀參謀。”秦悅笑吟吟的:“省得當了冤大頭。”
“明天看吧。”陸正南隻回了句。
秦悅心裏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出門。
陸正南隨即也拿了車鑰匙離開,秦悅聽見他的腳步聲遠去,其實很想跟上,但她明白,以此刻陸正南的心情,自己跟上去討不了好,反而討人厭。所以她慢悠悠地端了杯水,站到落地窗前,等著那個身影出現,上車,再消失。
這輩子,遇到這樣一個男人不容易,她有的是耐心。
而陸正南回到家,幾度想給葉初曉打電話,可每次指尖已經按了鍵,卻又最終取消。
她大概,真的是不方便吧。
雖然她答應和他重新開始,可她和Eric,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不是說結束便即刻能結束的,何況,Eric曾經那樣幫過初曉,對她那麼好。
但理解歸理解,卻仍舊難免有些吃味。他長歎一聲,倒到床上,看著床邊她和米粒兒的照片,怔怔失神……
次日早上,米粒兒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今天爸爸要來了吧?”
葉初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撒謊:“昨晚……你爸爸打電話,說他這幾天很忙,過一段再來看你。”
孩子眼裏的光,瞬間暗了下來,愣了很久,才低低地“哦”了一聲,蜷起身體,抱著枕頭再不言語。
葉初曉看著心疼,強撐著安慰她:“總會來的,你放心。”
米粒兒勉強笑了笑,沒出聲。
葉初曉隻能默坐在床邊陪她,亦是心中酸澀。
又過了一陣,家霖來了,懷裏抱著個大長耳兔。
已經幾天沒見他了,米粒兒此刻,終於情緒好了些,起來靠在他身上,抱著長耳兔問:“你送給我的?”
“不是,爹地送的。”家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葉初曉:“他昨晚趕回來看你,但是你已經睡了,今天上午他又要飛回去,來不及再過來,所以臨走前專門給你買了這個玩偶,讓我幫他帶過來,向你道歉。”
“Eric叔叔真好。”米粒兒感動地扁嘴:“我也想他了。”
家霖看米粒兒這樣重視自己的爹地,心中高興,但臉上仍舊裝得挺平靜:“那你的爸爸呢,今天來了嗎?”
他今天過來,一是來送禮物的,另外也是想來看看,米粒兒的爸爸,究竟是何許人也。
“他說工作忙,不來了。”一提起陸正南,米粒兒的情緒便又低落下來,泫然欲泣。
“能有多忙?”家霖輕哼了一聲,眼神卻是欣慰的。他不願意任何人,破壞他們的生活,他們四個人,才是真正的一家。
不過怕米粒兒哭,他還是細心地哄著她玩,到了她被護士帶去做檢查的時候,他走過來,站在葉初曉麵前,如今的他,已經差不多快和她一樣高,幾乎能夠平視:“米粒兒爸爸的事,我昨晚一句也沒有跟爹地提起,他什麼也不知道。”
葉初曉沒作聲,隻歎了口氣。
“媽咪,我希望,你永遠都是我的媽咪。”家霖的手搭上她的肩,語氣裏有了屬於孩子的脆弱:“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你和妹妹,不想失去你們。”
葉初曉無言地抱住他。
這個孩子也可憐,兩年多了,在英國的媽媽,一共隻回來看過他一次,而且是匆匆地來,匆匆地走,因為現任丈夫,不喜歡她和過去的生活有牽連。所以他,對自己有種對母親的依賴。
“好了,乖,別想太多。”葉初曉輕拍他的背,他在她的撫慰下,終於又安心下來,過去檢查室門外,等待米粒兒。
葉初曉站在窗邊斑駁的光影裏,說不清是什麼心情,眼神迷惘……
而這天,在古城的陸正南,渾渾噩噩地睡了一上午,直到被秦悅的電話叫醒:“哎,正南,你說南湖苑的房子怎麼樣?”
“不太清楚,那一片我很少去。”他揉了揉額,模糊地答了句。
“我看著像是挺不錯,不過我一個剛來這的外地人,隻怕談價吃虧,你能不能過來給我幫個忙?”秦悅的語氣裏帶著央求:“我這麼天天住酒店也不是個事兒,這邊都是精裝修的,買了就能住,想盡快安個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