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鍾之後,白悅檸在別墅二樓的書房,近距離見到了許家老爺子許文生。八十歲高齡的他已經太老了,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須發全白,臉上溝壑不平,那雙深邃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許文生眼睛始終落在白悅檸的手腕上,混沌的眼球裏閃著激動的情緒。
隔著紅木桌子開口,比方才還蒼老:“你也叫白悅檸?”
白悅檸沒答,靜靜地盯著他。
許文生又道:“你有這個鐲子,你是她的後人?”
“她沒有後人。”
“怎麼會?”許文生意外。
白悅檸說:“她等人,終身未婚。”
許文生神情有些不自然,接著問:“那你是她收養的孩子?”
“她也沒□□。”
大概搞不清頭緒,也大概是覺得白悅檸的態度有些冷淡,許文生輕咳了一聲:“她什麼時候過世的?”
聽到這話,白悅檸沒忍住笑了一下:“所以,你是以為她過世了,才擺出這副不怎麼心虛的樣子嗎?”
許文生臉色變了變,不怎麼敢正視白悅檸的眼睛,聲音也低了一些:“她現在好嗎?她住在哪裏?我……能見她嗎?”
“見?”白悅檸道:“見是見不到了,畢竟挖出來也是一堆灰。”
許文生抬起頭:“那……我能去祭拜她嗎?”
“那就不用你老胳膊老腿跑一趟了。”白悅檸走近,雙手撐在桌上微探著身體,“不如我們來聊聊?你知道不知道什麼是靈魂出竅?什麼借屍還魂?”
雖然麵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可許文生竟從她的神情中讀出點陰森的氣息,另他周身發冷。
“什麼……意思?”
白悅檸索性直接道:“如果我說我就是白悅檸,你想祭拜的那個白悅檸。我身體雖然死了,卻沒全死,在這個小姑娘的身體裏重生了,你信嗎?”
許文生手開始發抖:“不會有這種事情?你也不用這樣嚇我。”
“如果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我大概也不會相信。”白悅檸拿起桌上的毛筆,“還是喜歡寫字,你剛走的那些年我也常練,好多年不寫了。”邊說著將宣紙扯過來,提筆落字,“還記得你說過嗎?你說我的字娟秀中帶著絲遒勁之力,剛柔並濟,很少見。”
寫完風花雪月四個字,白悅檸將紙撿起來扔到他麵前:“你倒是看看,我的字有沒有進步?”
許文生顫顫微微地站起身來,脊背不再挺拔,將紙張擺平,風花雪月是他先寫給白悅檸的,後來白悅檸也寫,比他寫得好。
在他印象中,白悅檸的字的確少見的漂亮。
眼前的字經曆了歲月的沉澱,下筆收放自如,絕不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寫出來的,也不會有人知道風花雪月四個字對於兩人過去意義。
活到這個年紀,誰也不能說是個無神論者。
許文生呆住了,不論是離奇的借屍還魂,還是突然直麵白悅檸,哪一點也不是一位擁有八十歲心髒的老人能夠承受的。
他定定地望著白悅檸,似乎想說什麼,發白的嘴唇上下張合數次,吐不出一個字來。
白悅檸兀自看了片刻,才悠悠問道:“為什麼沒信守承諾回來找我?”
“我……我我……”
“我替你說。”白悅檸打斷他,“我的鐲子很值錢吧?我是不是要謝謝你多年之後還能記得把它再買回來。外麵的世界太精彩了,有錢人的世界更精彩,所以,承諾算得了什麼?”
“我一度以為你死了才沒有回來。”白悅檸一笑,“你還不如死掉來得好。”
許文生雙腳虛浮,無力地跌坐回紅木椅上。
半個小時之後,白悅檸走出書房,手裏拎著兩隻翡翠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