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卷四:第92回·豈曰無衣(上)(1 / 2)

判詞:“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可能是聽說他們打回來了,所以今天搜查的時候又遇見幾個老人回來收拾細軟,這一抓人就耽擱時間了,最後碰見的那個老婦人也是,可能是記恨我拿刀嚇唬她,就趁我回頭看雪崩情形的時候搶走了。我摔下馬,自然是要趕緊找地方躲起來,就近找了院落進去就發現有地窖,來不及想其他,我就鑽進去了。”

然後就是雪崩結束,她從酒窖出來,茫然失措地看著眾人。為了保全斬神營主帥的臉麵,她一把抓過蕭吟行腰間的麵具給他摁在臉上,她牽著人他路過羅生的時候,卻見對方一雙紅眼睛別開視線,忙不迭將“見驚鴻”塞到她手裏,撂下一句“我去安排救援工作”,就轉頭跑了。

夭壽啊,謝如願心想,一天之內看見兩個眼淚貴如金豆子的人哭了,還是因為她,這回可算是輪到自己欲哭無淚了。於是她趕緊牽著另一位回到房間,又令人去拿了藥膏,這會兒她正一邊拔開藥瓶塞子一邊詳細解釋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蕭吟行的狀態已經比剛才好了許多,至少,話重新變多了。

“酒窖重通風,你知不知道要是裏麵放的不是酒,你可能就憋死或者中毒了?農村裏多少小孩兒因為貪玩鑽進地窖就這麼沒了的?”對方摘了麵具,一字一句問她,問得她都不敢說些緩和氣氛的玩笑話了。

謝如願:“我、我不知道。”

蕭吟行抿起唇不說話了。

“我……鑽進去後我還在想,早知道就該讓其他人一起躲起來,也不至於……”謝如願想起那些冰凍的身體,深深吸了一口氣歎出來,“說到底是我的責任。”

蕭吟行放輕聲音,道:“……盡力而為過的事就算沒有好結果,也沒什麼好自責的。”

“不用安慰我。”謝如願抓著蕭吟行的手給他上藥,嘀咕道:“倒是你,戰場上受傷也就罷了,因為我傷了手,我罪過可大了。”

蕭吟行動動手指,示意謝如願道:“這麼一點小傷,沒事。”

“唉!你別動啊。”謝如願重新捉住他的手腕,道:“是,你沒事,我有事!等著吧,你就等著我被曲棣非罵、被你的兵背後說小話吧!本來帶家眷來就容易招人非議了。”

“當時打泊塞城的時候,我好不容易才讓他們多信服我幾分呢。”她嘟囔著,連帶著下手也重了幾分。蕭吟行唇角卻輕輕一勾,語氣終於添了幾分笑意:“你這人,管誰把氣撒在你頭上,你都撒到我身上了,說來說去,有苦難言的還是我。”

謝如願發覺他心情正在轉好,心裏也高興,雖然還在嘴硬,說的話卻是哄人的:“什麼叫有口難言的是你?難不成他們也帶著自己夫人來戰場作陪?天下哪還有這等美事。”

蕭吟行耐心解釋:“主要是因為他們基本都沒夫人。”

謝如願無言以對:“……你這話說出去會被群毆吧?”

“當年軍中無人能敵定遠將軍一杆梨花槍,如今軍中沒人比得上你的膽識和機智。”蕭吟行道:“就算他們不看在你爹的麵子上,我也不信他們會說你,因為你有能令人心服口服的資質。”

謝如願頗不領情:“想說我膽大妄為、鬼點子多就直說,我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

蕭吟行隨方就圓:“你看,你這不就是十分聰明。”

然後立刻挨了打。

謝如願給他纏好繃帶,問:“對了,我聽說你抓到察納薩了?”

“是,你不是想抓他麼,我當然要給你捉來。這一次他是親自來的,估計是已經得到了察鄂多的支持。”蕭吟行頓了頓,難得直白地說:“雪崩伊始,我本來想著我們都劃出範圍了,應當萬無一失才是。可我又想起來你說要去巡邏了,心裏就不安穩,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何止是不安穩啊。謝如願握住他的手腕。

直到曲棣非領著軍隊繞路回城後,她才知道,原來蕭吟行在生擒察納薩之後便立即策馬回到關隘,用投石機開路,投了數十次,才將鉤子掛穩在峭壁最外側的燈台上,然後就這樣,自己爬過去、站住投擲、掛住、爬過去站住、再投擲。

一個人在空中抓著繩子爬過二裏多的關隘。稍有不慎或者是有一個燈台生鏽,那就是掉下去摔進幾丈厚的雪裏,摔不死也就被雪活活悶死了。

“我沿途聽到那麼多人說、看到的全是屍體,我……”

簡直就差沒瘋給她看了。謝如願默默心想。

謝如願爬到他身後,給他捏著肩膀低聲問:“是害怕再也看不到我了嗎?”

對方側著臉,她看見他忽閃忽閃的睫毛。

“是不是上一回我腿上的傷真的嚇到你了呀?”謝如願騰出一隻手比劃,“我現在都好了,隻留了一點點疤痕!”

蕭吟行隻是說:“我不想讓你在我眼皮底下出事。”

“我也不想你有事。”謝如願一麵給他錘肩,一麵道:“我不想你因為我有事,但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想法的。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我們都能照顧好自己和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