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陳晏(1 / 3)

妘真醒來的時候,夜幕灑滿天際,不知是雲霧太重,還是星辰暗淡,除了一彎皎月幽幽的散著光,山林間幾乎黑暗。

妘真艱難的撐起自己的胳膊,坐起身才發現,她此刻化為人形,渾身不著寸縷,躺在林間不知多久,肌膚上還結著霜。

她想化回狐形,卻發現怎麼也化不回去,妘真狠狠揉了揉太陽穴,才想起那一場戰後,孔雀司婤,生生扒走了她渾身的皮毛和四條尾巴,將她丟棄在這山野間。

沒有毛的狐狸,無法化為狐形,沒有尾巴的天狐,自然也不叫天狐,一點法力也不剩了。

這便是司婤說的,永絕後患麼……如今她連隻狐狸都不算,更罔論修煉,何談複仇,何談升神,如此非妖非人的活在世上,該如何是好。

妘真艱難的起身,確定自己大概斷了四、五條肋骨,左腿上一道見骨的傷從大腿直到膝後,她撐起身子,看到明霜劍還躺在一旁,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妖力將神劍收回體內,隻得拿起它當做拐杖,一步一步的往山頂走去。

此時的伯裘山,空蕩寂寥,甚至連蟲鳴聲都沒有,彌漫的血腥氣,讓人覺得實在陰曹地府也不為過。

一路上,妘真看到了很多狐族的屍體,大都是在天狐庇護下的普通狐族,有些是有修行過的,死狀更慘。她想找找長老們的屍體,卻一無所獲,走到了晨光熹微,她終於走到了那座熟悉的宗廟前。

廟頂一半已經坍塌了,廟前原本的血跡也經過大雪的覆蓋消散的無聲無息,原本妘韞死去的地方,也空無一物了。

司婤煉化他們的時候,連屍體也沒有留下麼……妘真眼淚奪眶而出,牽動著她岌岌可危的軀殼刺骨疼痛。

一時間天地破曉,但這世間卻空無一物,了無生氣。

妘真走進宗廟,幸好自己的房間還沒有塌,她擦幹身上的血跡,找到些藥草胡亂捏碎敷在傷口之上,穿上一件純白的長袍,走到堂中,對著一些僅存的,麵目全非的玉石狐像磕了三個頭,又去廢墟中撿了一些損毀的玉石,用明霜給爹娘、其餘十一位長老刻了神位,立於宗廟之北。

“爹爹、娘親,各位長老們,狐族遭此大劫,妘真修習不精,無力助我狐族,慚愧不敢獨活。然幸偷生,雖被奪狐身,但殺親、滅族之恥不敢忘,妘真在此立誓,必用殘軀將司婤千刀萬剮!倘若餘後三百年,妘真無法修回九尾,無法報得此仇,自來諸位先輩靈前,自裁謝罪。望諸位長老與廟中先祖,佑我天狐!

“爹……娘……妘真這便走了,第一次離開伯裘山,當真是不知世間蒼茫,何處容身,此刻帶著一身殘缺,也不知該如何修行複仇……可是爹娘,妘真不敢苟活啊,為什麼不讓我也,同你們一起去罷了……”

也不知是身上的傷實在太痛,還是眼淚太過洶湧,妘真俯身將頭埋在地上,痛哭失聲,“我實在是,實在是,不知如何才好,爹娘,今日下山,一則報仇雪恨,二則油盡燈枯,否則絕不回靈前惹你們生氣,爹娘,你們讓妘真活了下來,可是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爹娘,我、我盡力了……”

一年後,中州高平郡。

高平雖是大周的邊關,但關內歌舞升平,重視商路,相鄰的昌平郡還有邊境大軍駐紮,算是大周邊郡裏難得太平的幾個城池之一。關外的商道走下去,就連著廣袤的喀什大草原,那裏居住著信奉草原狼王的庫耶部族,他們百年前歸順大周的第一任皇帝,自此每年的歲供都要從高平經過,也有不少的草原人通過商道和中州人互市,這麼多年來也算是生活的安定繁榮。

高平最熱鬧繁華的街道,就是東邊的百花街,一路走下去,所有的鋪子都以花來命名,其中最喧鬧的月季樓,是高平最大的一家酒樓,上下五層,最頂上的雅間一個時辰就要百兩雪花銀。

一樓均是散座,小二的吆喝聲和食客的交談聲此起彼伏,二樓則人略少一些,每個雅座之間均有屏風相隔,其中一張百鳥朝鳳圖的屏風後,坐著三個衣著墨綠色武服的男子,腰間均配有兵器,袖口繡著一隻展翅的金鳥,看上去和普通的食客大相徑庭,隻要了兩壇黃酒,一碟牛肉,卻沒怎麼動筷子。

“一個人族而已,怎麼跑的比泥鰍還快!”其中一個男子低聲說道。

“金暉,沉住氣。”他對麵的另一個看上去年長一些的男子,端了碗酒,淺嚐一口。

“大哥,我們出來有兩個月了,到現在都沒抓他,我是怕……那位大人責罰下來,我們又要受刑……”叫做金暉的男人垂目抱怨道。

“你太浮躁了,上回就在這裏失了手,還沉不住氣。”年長的男子放下酒碗,看金暉又欲說話,抬手給了一個手勢示意他閉嘴,自己閉上眼睛仔細沉吟了片刻,又道,“金暉、金禾,你們去一樓看看,剛剛走進來幾個說庫耶話的人,似乎提到了‘他’的名字,你們分頭去探探,知道消息即可,不要貿然現身。”

“是,大哥。”接到吩咐的二人即可起身,向一樓走去,雖是八尺男子,但步履卻極其輕巧,像飛鳥點地一樣不留痕跡。

路過樓梯口一個繡著百花爭豔屏風的雅座時,金暉用極低的聲音和旁邊麵色一樣沉重的金禾說道:“再抓不到他,我估計司婤大人馬上就會派人押我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