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衍天宗有些熱鬧,不僅是因著江逾白回了衍天宗坐鎮、仙盟大會將近,更是因著衍天宗新收了一個小修士。
這樣的事情於宗門長老來說自然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故而麵都不曾出,但於底下分支的各位師兄弟們,卻是很有意思的。
既入了上界宗門,未大成之時便不能輕易下山,修煉道法本就是枯燥至極的,既如此,眼下有新入門的修士,一眾師兄弟們自然歡喜。
衍天宗分天、幹、地、支四條分支,各個分支有不同的長老管束,而長老手下還各有一眾修士,修士們按照入門先後,互稱師兄弟。
這新來的修士靈根極差,但一心向道,嫉惡如仇,入門時三步一叩五步一拜,於涪陵山下沿著石階一路跪上來,又在宗門前跪了足足半個月,方才得以入宗門。
而後在大殿之上,以幾十隻妖物的靈魄為自己求得了一個束發拜入宗門的機會。
那小修士倒是個風流人物,舉手投足很是有禮,拜了大禮,眾位修士們便圍擁上前攀談了起來。
“小師弟,聽聞你在人界時乃鎮北侯府的小侯爺,出入前呼後擁的,何以入宗門修道?”
“就是啊,修道清苦,你又無靈根相佐,萬一幾十年都煉不出內丹可如何是好?”這話雖太直白的了些,但卻是實話,沒有靈根想要強行修道,若幾十年都修不出內丹,待年歲上來便與凡人無異,該入土入土,該入棺材入棺材。
拜入宗門之人就是方鶴川,眼下眾位師兄圍上前來說話,便一一作揖頓首,很是恭敬,“謝過眾位師兄的好意,從前便是錦衣玉食也不過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倒是師兄們德厚流光,如師兄們這般秉要執本、修道為世方是我心向往之,以我微薄之姿,哪裏敢肖想化內丹入道,若能與師兄們常常在一處,耳濡目染師兄們衛道的踔絕之姿,亦滿足了。”
方鶴川這番話說得文縐縐的,卻很是漂亮,那一眾修士們聽來有些飄飄然,恨不得將他當做自家人,爭先恐後要教他修道術法喚他入分支。
眾人又攀談了一陣,方鶴川不動聲色得望向四周,而後行至一位身軀挺拔的修士跟前,行了作揖頓首大禮,“若師兄不嫌棄,我想入天支。”
這位修士正是嶽智,眼下天支的大師兄嶽戎不在,嶽智年歲小,麵上一愣,因著做不得主,慌忙便要擺手,卻被上前一步的方鶴川一把包住了手腕,言辭切切,“我靈根本就差,原也不敢奢求師兄能收我,今日能一見宗門之高掌遠蹠,足以。”
這話倒是將嶽智架上了,這樣多的師兄弟看著,不收,便是嫌棄方鶴川靈根差,收……嶽戎師兄不在,他如何能定下?
但這一個愣神的功夫,一旁的師兄弟們你一言我一語便說上了。
“嶽智師兄,小師弟這樣誠懇,想來嶽戎師兄瞧了也歡喜的。”
“小師弟莫怕,嶽智師兄不收你,你便來我們這處,定然讓你十年修出內丹!”
眾人言說紛紛,可方鶴川仍舊保持著先頭那頓首的姿勢,嶽智的手還牢牢得握在他手裏,無奈之下,嶽智隻得點頭應下了。
至此,方鶴川寬大的衣襟內響起一道輕笑聲,隻他一人能聽見,方鶴川不動聲色得斂了斂衣襟,垂首朝嶽智又行了大禮,道了一聲,“多謝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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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鶴川今日才入門,禮數繁多,待一一拜完之後天已黑了,被人引著入了天支的大殿,繞過大殿又行了好遠的路,一一向方鶴川介紹著,良久,待至一間屋門,那人示意方鶴川。
“小師弟今日勞累,先歇息罷。”
方鶴川細細謝過,方才推門入內。
屋內燈火通明,方鶴川在屋內轉了轉,須臾間,胸襟處的衣料子便微微抖動了起來,方鶴川不動聲色地將衣襟略往胸前輕輕按了按,而後仔細瞧了各處,待見著無旁的關竅時,才緩步行至桌案前坐了下來,垂眸小心翼翼地從襟內掏出了一枚通體瑩潤的玉別子。
瑩白的玉別子靜靜地躺在方鶴川的掌心,因著整日都貼在胸前,眼下不曾有玉質慣有的寒意,反倒是一縷溫涼沁在肌膚上。
方鶴川唇邊含著笑垂首朝玉別子輕聲道,“我瞧過了,這處沒有旁人,是安全的。”
至此,這枚玉別子終於慢慢化出人形,正是蘇嫿嫿。
她身為妖物,眼下擅入上界自然是要被反噬的,方鶴川手底下雖然有好些道士,但這上頭卻委實沒有法子能幫到蘇嫿嫿,蘇嫿嫿也隻化了原型略微抵禦些反噬的力道,效果卻也不過爾爾,身上無時無刻不在忍受著刺骨之痛。
但,索性如今來了衍天宗,蘇嫿嫿麵色凜然。
那日她傷重,再醒來竟又是在方鶴川的府邸。
他救了她。
蘇嫿嫿心亂如麻,亦猶如死灰一般,方鶴川許是瞧她模樣駭人,終是說了先頭那諱莫如深的“法子”為何。
上界有一盞燈,名為縛魂燈,那縛魂燈能縛魂肉聚精魄,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好東西,卻因啟用之術太過邪佞,故而皆是用來結內丹漲修為,曆來更是隻在仙門德高望重道法卓然之人的手中看管,可這樣的好東西,總落在一宗門,旁的門派自然會有異議,故而便有了四年一回的仙盟大會,憑道法高低來決斷這縛魂燈的去留,再公平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