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不作聲地哭著,程越就假裝沒看見,安安靜靜地悶著陪她。
空氣裏傳來灰塵被沾濕過後的一點點腥味,還有野貓掉進垃圾桶裏發出蒼老的叫聲。
一切都是他不喜歡的,就像是他左側傳來的這道細微的,幾乎聽不見的哭聲。
程越第一次看見人哭得這麼冷靜,臉色蒼白淡漠,就像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掉淚珠。
卻連呼吸頻率都沒亂一下。
來的一路上他都顧著盯梢了,也沒仔細去思考今晚得到的信息,隻是還記得那種震驚過後呆若木雞的停滯感。
他光是聽著都覺得毀三觀,更不要說就處於這件事裏最大受害者立場的聞鯉。
程越心情複雜,不能說心疼,但也覺得同情,然後就想起了第一天見麵的那個晚上,他什麼都不知道,還罵她惡毒
雨點停下,隻剩下殘餘在屋簷、葉片上的積水一點點融合積聚,成為無法承受的圓點墜落下來,濺起一圈一圈的波紋。
程越盯著遠處的一點出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聞鯉似乎終於哭夠了,將手裏的竹簽扔進垃圾桶裏,然後又走回來,什麼話也不說地朝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地對著他。
這是個明顯的要東西的動作。
程越不太好意思去看她的眼睛,掩耳盜鈴般幫她一起隱藏她哭了的事實,隻皺著眉問地板,“什麼?”
“紙巾。”
“我現在上哪兒給你找?”用表換又不樂意!
聞鯉沒動,就跟那熊孩子上身一樣,雖然一個字都沒繼續說,但這無理取鬧的態度明擺著就是非要他給想辦法。
程越壞脾氣地罵她煩人,卻忍不住將剛才嫌熱脫下來的外套扔給她,“拿個袖子抹一下得了!”
聞鯉這回沒跟他客氣,隨便揪起個袖子擦了擦眼角,又抹了抹鼻涕,將一件手工定製的高級西裝折騰得慘不忍睹。
收拾清楚以後,她頭發一撩,又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漂亮姐姐。
程越接過她遞回來的衣服,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鐵青著一張臉盯著她還有餘紅的眼眶。
“今天晚上謝謝你,我也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糖果門口的事我們一筆勾銷,以後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因為哭過,她說這話時嗓音比平日沙啞了些,就像一往無前的戰士忽然坐在街邊的台階上,歎了口氣。
但也就隻有是一瞬間。
程越看到她重新微笑起來,像是突然想起來般還要刺他一句:“但我還是得說,你的眼光真的不怎麼樣。”
“……要你管!”
本來就是隨口一提,聞鯉也沒繼續:“今晚的事不要告訴風禾。”
她性子急,知道了隻怕比她還要上火,聞鯉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一直影響到她,能瞞住一件算一件。
程越斜她一眼,沒有吭聲。
聞鯉當他同意了,繼續道:“還有,我的包和手機都落在你家酒店的花園裏了,能不能麻煩程少爺差人給我送來?”
聽著她這個調侃似的稱呼,程越還有點別扭起來,故意板起臉,粗聲粗氣地嗯了一聲:“知道了。”
因為明天要去店裏,聞鯉給他報了咖啡店的地址,因為不確定明天幾點能起來,聞鯉還特意補了一句,如果沒看見她的話,交給店裏的人就行。
程越答應。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該感謝的也都感謝了,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聞鯉轉身背對程越揮了揮手,語氣一如既往的淺淡:“那麼,謝謝你的麻辣燙,再見。”
所有水珠都傾倒完成,路上積聚起的小小水窪裏映著旁邊手機店跳動的紅色方塊字。街上行人少了大半,她孤身一人頭也不回地走入夜色中,活像個要去英勇就義的女戰士。
“等等”程越出聲喊住聞鯉,但等人真的停下轉過身來等他,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躊躇而猶豫,最後還是從西裝口袋裏抽出條黑白波點的小方巾,遞了出去。
聞鯉歪了歪頭,不太明白,“給我?”
“不是!”他有些不得其法的暴躁,想解釋又覺得娘們唧唧地膩歪,幹脆把人扯過來,輕輕用手絹按了按她破了的唇角。
細微的刺痛感襲來,聞鯉下意識皺眉躲了躲,程越沒肯,手臂上的溫度和近在咫尺的氣息都與他這個人一樣強勢而直接。
“很疼?”程越輕輕地嘖了聲:“你這個回去要用雞蛋滾滾,不然明天不會好。”
“滾了就會好了嗎?”
“不知道,我也沒試過。”
白色波點上染了斑斑點點淡淡的血跡,程越有點愁:“但是電視上不都那麼演嗎?消腫化淤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