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珊珊與知青夥伴們象是從田間剛回來,她們一個個挽著袖子,手拿鐮刀。好奇地看著戰士們訓練。
秦唐發現了這一情況。他大喊一聲:三號炮手,集中精力。
秦種厚露出一副冤屈、憤恨的神情。
中午,古陵前的一棵古樹下,秦唐正與秦誌剛談心。
秦誌剛哭喪了一副臉:寶寶,我太冤枉了!
秦唐:你冤枉啥呀,從國外進口的炮車讓你撞壞了,又是在內的大街上,影響多壞呀。上級讓你改當炮手,難道不對?
秦誌剛:不。我不是說這些……我是說,我是因為你才吃虧的。
秦唐:我?
秦誌剛:對,你!你知道我為什麼出事?因為我……我發現那個漂亮姑娘總是瞅你,我覺得好奇,就看你的反應,誰知……這一眨眼的工夫,前麵的車停了……
秦唐臉上一副茫然的神色:你瞎掰什麼呀?
秦誌剛:我不是瞎掰,你看……(他的手往遠處一指)她現在還看你呢!
秦唐往遠處一看。正在與夥伴們洗衣服的徐珊珊果然衝他們這兒望著。
秦唐氣憤地一跺:你這個小子,總愛注意這事兒……告訴你。少給我造謠。
秦誌剛:哼,我造謠?那……你脖子上的襯領是怎麼回事?
秦唐一下子被問住了:我……我知道是怎麼回事?軍……軍民團結嘛!
秦誌剛:哈哈,軍民團結?怎麼就沒人給我織一副襯領呢?哈哈……
秦唐被羞紅了臉。此時,他突然將身上的軍裝脫下,然後將襯領的一頭扯住,用力往下一撕。
這個動作。被遠處的徐珊珊看在眼裏,她驚呆了。
撕下來的襯領被拋向空中,隨後慢慢降落。
接著,遠處傳來秦唐氣急敗壞地叫聲:混蛋,這次你mǎnyi了吧!
此時的徐珊珊氣得杏眉圓睜。她下意識地停止了洗衣服的動作。將手一甩,肥皂沫子甩在了正往她這兒走的張洪陽身上。
張洪陽拿了幾件髒衣服,像是要求徐珊珊給他洗。
他看到生氣的徐珊珊,詫異地問:徐珊珊,怎麼啦?
徐珊珊看了看他,煩躁地說:又是一堆髒衣服,你自己不會洗呀!
張洪陽一下子被弄懵了。他下意識地朝周圍看了看,發現了不遠處站立著的秦唐和秦誌剛。
這天晚上,隊電影隊為連隊放電影,戰士們整整齊齊坐在打好的背包上集體觀看,村裏的知青和社員們借光站在隊一側欣賞。
放映的電影是《英雄兒女》,雖然是個老掉牙的片子,但是隊電影隊那兩台輪番放映片子的機器比公社電影隊那個小放映機效果好多了。再加上當時農村文化生活貧乏,這一場電影就成了村莊難得的文化聚會。
在看電影的人群裏,張洪陽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徐珊珊,又戳了一下。徐珊珊看了張洪陽一眼。張洪陽給她擺擺頭,她就跟著張洪陽,從看電影的人堆裏走出來。她知道,如果她不出來,張洪陽還會戳她的。她問張洪陽有啥事?張洪陽說再往遠處走走,要不你老往銀幕上瞄,心不專,我說話你聽不進去。他們又往遠處走了一截,站住了。徐珊珊回過頭去朝銀幕上瞄了一眼。
張洪陽說:“你別胡看,看我。”
徐珊珊說:“啥事你快點說,王芳要唱風煙滾滾了。”
張洪陽說:“那首歌我也會唱,你愛聽,我以後天天給你唱。”
徐珊珊笑了一下,說:“你連中國話都說不好,還能唱歌?啥話你說。”
張洪陽說:“你不知道?”
徐珊珊說:“不知道。”
張洪陽說:“你裝你不知道。”
徐珊珊說:“真不知道。”
張洪陽說:“那你猜。”
徐珊珊說:“不猜,我猜不出來。”
張洪陽說:“那我就明說了。”
徐珊珊說:“說呀。說嘛。”
張洪陽說:“別嚇著你啊。”
徐珊珊說:“你說不說?不說我走呀。”
張洪陽說:“別別,你別走。我好不容易找了這麼個機會好不容易下了決心我就抹下臉說。我現在沒臉了,把臉裝在口袋裏了,你聽著,我要和你談戀愛。”
徐珊珊“呀”一聲叫了起來,捂著臉搖著身子:“張洪陽你咋能說這話呀呀。”
徐珊珊轉身要跑。張洪陽一把抓住她的手。
張洪陽說:“你別跑。你要跑我就追。你跑哪兒我追到哪兒。我說過我沒臉了我看你敢跑。”
徐珊珊不敢跑了。
張洪陽說:“我的意思是你談也得談不談也得談,我把這事已經給縣知青辦的領導說過了,他們說,如果我們是戀人關係,會照顧你與我一起回城的。”
張洪陽說:“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徐珊珊說“呀呀聽見了我的手。”
張洪陽鬆開了徐珊珊的手。徐珊珊很快就跑進看電影的人群裏,不見了。銀幕上是一位舉著拳頭的軍人,正在念那一段台詞:我們的王成,是mzd的戰士……然後,那位漂亮的王芳就唱起了“風煙滾滾唱英雄”那首歌。
張洪陽沒再進場子。他站在遠處。用目光搜尋著人群裏的徐珊珊。話已經說出去了。剩下的該是行動。他這麼想著。
張洪陽每一次說徐珊珊我要和你談戀愛,徐珊珊就會捂著臉說:“呀呀你咋能這麼說話,然後就跑。張洪陽沒辦法了。”
張洪陽很快就有了辦法。
張洪陽晚上來到徐珊珊的屋裏。他坐在徐珊珊的炕沿上,靠著牆壁。他不說話了。他定定看著徐珊珊,看得徐珊珊慌慌亂亂的不知做什麼好,在屋裏來回轉。
張洪陽說:“你看你像蝴蝶yiyàng飛來飛去的,還不如坐下來安穩點兒。”
張洪陽說:“其實我想說你像一隻蚊子,可蚊子不如蝴蝶好看。我就不說蚊子了。”
徐珊珊說:“你才像蚊子。”
張洪陽說:“對,對我就是蚊子我叮上你了。你說得好,接著往下說。”
徐珊珊說:“你快走,我要看書。”
張洪陽說:“看啊看啊,你看書,我看你看書,不打攪你。”
徐珊珊真拿出一本書坐在小板凳上看了。張洪陽也真的一聲不吭。看著徐珊珊,徐珊珊沒看幾行就心慌得不行。
徐珊珊說:“張洪陽我求你了,你在這兒我沒法看書。”
張洪陽說:“你看你的,就當我不在。”
徐珊珊說:“你明明在旁邊我當不成。”
張洪陽說:“那你就別看了你和我談戀愛。”
徐珊珊又叫了起來:“呀呀你又說了。”她捂著臉,把頭埋在翻開的書裏。身子和腿都搖著,恨不能鑽到書裏去yiyàng。
張洪陽愛看她這麼捂著臉這麼說話的樣子。
張洪陽說:“好了我再不這麼說了,我一說你就捂臉。反正我的心思你已經明白了,你說吧,輪也該輪你說了。”
張洪陽不看徐珊珊了。他靠著牆壁,要睡著了yiyàng。
徐珊珊說:“你看你都瞌睡了趕緊睡去。”
張洪陽立刻睜大眼,說:“誰說我瞌睡了?我在等你說話呢。”
徐珊珊說:“你不睡別人還要睡。屋子不是我一個人的。”
張洪陽說:“我早給她說好了,我不走她不會回來的。這些天了你都沒發現我在窮追猛打啊?”
徐珊珊又要唔臉了:“呀呀你咋好意思給別人說這種話。”
徐珊珊要把張洪陽從炕沿上往下拉。
張洪陽說:“你別拉,你要拉我就喊,讓他們都來看。”
徐珊珊說:“我叫生產隊長去。”
張洪陽說:“叫去叫去,他管了一個晚上還能管了所有的晚上?叫去。”
“張洪陽你真賴皮啊。”
“你才知道啊?”
“那你啥時候走?”
“你答應了我就走。”
“我困了。”
“困了你就睡,我看著你睡。”
“呀呀張洪陽!”
“你別呀呀了,夜深了。他們會聽見的。”
“你這麼整人,讓人睡不成覺。”
“睡不成好啊,證明你上心了。”
“呀呀又胡說,誰上心了。”
“你不上心我上心了。我要和你談,你看著辦。你要實在覺得我討厭,就扇我幾個耳光。我就死心了。”張洪陽的聲音突然低下去,臉上浮出幾絲痛苦的神情。徐珊珊看見了。她感到她的心在胸膛裏怦怦跳動著。張洪陽的那種樣子讓她很憐惜。她感到她其實是喜歡張洪陽的。
她說:“張洪陽,我拿你沒辦法了。”
她順著眼。她說話的聲音讓張洪陽有些吃驚。他看著她。她突然揚起臉來,說:
“咱到外邊去,讓人家回來睡覺。”
他們在離知青院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月亮剛升上來。他們在月光裏站著,像踩著水。
徐珊珊說:“談吧。”
張洪陽卻不知道該咋談了,抓著頭發,嘴裏直打唔啦:“這,這咋談呀……”
徐珊珊笑了。
張洪陽說:“你沒騙我吧?”
徐珊珊搖搖頭。看著他,依然笑著。
張洪陽說:“那你說咋談?”徐珊珊說:“不知道咋談就別纏我。”說完,站起來要走。
張洪陽說:“談,我談。可是,這,我實在不知道該咋談。求你了,幫幫忙。”
徐珊珊說:“按小說上寫的那麼談。”
張洪陽說:“小說?談戀愛的小說我偷看過幾本。寫信?我寫不好。親密?咋親密?擁抱?親嘴?我的媽哎!”
張洪陽被他想象出的情景嚇住了。他叫了一聲,跑了。
“反正我要帶你回城。我纏上你了。”
他說。
月兒偏西了。外麵的秋蟲早已停止了吱吱呀呀的歌唱。床上的張洪陽卻睜大了眼睛,一眨一眨望著窗外的星空。
看來。今天晚上他是睡不著覺了。
張洪陽下鄉已經六年了。當生產隊長也有四個年頭了。作為全的知青先進典型,他有四次招工回城的機會,可是,不知出於對一種信念的執著,還是出於對弱者的憐憫之心,他將這四次都讓給了其他知青戰友。
今天下午。縣知青辦主任到了古陵村,問他:這次給村裏六個招工名額,你想走嗎?
要在以往,他總要謙讓一番:讓其他同學走吧,我是典型。我得發揚風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