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路不一樣(3 / 3)

白天的喧嘩,在夜幕降臨大地後,逐漸消失。

月牙兒,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山峰上。星星,眨呀眨,眨著他們頑童般小眼睛。夜間天空正因為有了它們,才變得璀璨絢麗。

遠處溪水,淙淙流淌,清脆悅耳的鏗鏘聲,樹上鳥兒的歌唱聲,……彙合成一片,形成一部大自然交響樂曲,給夜間增添無限樂趣。

佇立在窗前,抬頭遙望茫茫蒼穹,麵對皎潔月牙兒,閃爍星星,秦唐發出內心從未有過的無限感歎: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臨深穀,不知地之厚!

當了廠長後,秦唐才真正明白做人道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深刻體會到做人要是盲目,高傲,狂妄,將招至艱難曲折的人生道路。他後悔自己當初太夜郎自大。當初以為僅憑他的才小寶,當個小小農用機械廠廠長,綽綽有餘,不費吹風之力;以為當廠長和平常吃飯一樣簡單、容易,連改革當中最起碼的常識都沒有認識到。——改革,是新生事物,要遭到新舊兩種惡勢力的阻礙、破壞、扼殺和吞噬。從古到今,多少仁人誌士為此而掉了烏紗帽,甚至丟了性命。別小看農用機械廠才是一個百餘人小廠,俗話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廠是部門齊全,大大小小官兒一大堆,光站著不幹活吃閑飯的人就占去三成多。想到這裏,“咳——”了一聲,秦唐再次發出內心無限感慨和無奈。但是他是一個隻會在困境中奮鬥前進,不會在困境中退縮的人,天大的困難,他都能咬緊牙關挺著。

人事改革,它本身是一個最敏感最棘手問題,因為它涉及到人們切身利益,甚至把某些人從已經習慣在高高在上舒服、體麵的位子上拉下。

既然命運把他推上廠長這個位置上,秦唐隻能擔當起曆史責任,做一個勇敢獵人,不做一個木偶。獵人,當然是要經曆千辛萬苦,長年跋涉,麵對凶惡野獸。所以,秦唐隻能披荊斬棘,不畏艱險,勇往直前。一退,他將自己置於死地。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深深陷入苦思中的秦唐,他又一次不由得喟然長歎。

當秦唐優哉遊哉走進辦公室,不料。吳候易、鄭明會、陳澤沼這三蹲凶神惡煞的臭麵孔立即擋住他視線。殊不知,一大筆訂單直到昨天下午才艱難搞定,所以在上班一路上,秦唐一顆心仍然是泡到蜜壇裏似的。可是這會兒,滿懷振奮和喜悅全被這三蹲凶神惡煞徹底破碎,如同被人一腳踹下萬丈深淵那千年冰窟窿裏一樣,鬱悶、壓抑直襲秦唐心頭。

一陣鄙視。秦唐暗暗嘲笑:你們別的本事沒有,就剩下上班比別人早這麼一點本事了哦。可我寧願你們這三蹲凶神惡煞比別人晚幾個鍾頭上班,甚至天天不來上班。看看你們的德性:桌上一杯茶。麵前報紙一大張,麵色陰煞,像是誰欠了你們幾千萬一樣。

——朝自己位置走去頃刻。秦唐一眼銳利地看到鄭明會、陳澤沼這兩個老家夥正用鄙夷目光,偷看他,固然激起他心底裏頭的一團無名之火:陳澤沼、鄭明會,你們這兩個老家夥用不著這樣偷看我,等著吧,我——小寶終究有一天,要叫你們兩個老家夥坐不成這間辦公室!

同一個辦公室,日複一日,天天要麵對這三蹲凶神惡煞,秦唐隻感覺脖子上有一根無形鋼絲牢牢勒住。被人越勒越緊,勒得他窒息的喘不過氣。尤其叫秦唐不能容忍的是:他這個廠長說東,鄭明會、陳澤沼這兩個老家夥就往西;他這個廠長說西,他們偏偏往東。故而,工廠每向前邁進一步。都是如此艱難。

天大地大,大不過秦唐一顆淩雲壯誌,赤誠忠心。

工廠前途,發展壯大,秦唐把它看作自己生命還要重要。——天底下,凡是有傲骨氣節之人。誰又甘心自己老是跟一匹被韁繩困住的駿馬一樣,總是被人牽著,失去自主?因此,秦唐要掙斷韁繩,做一匹脫韁駿馬馳騁在遼闊草原上。

天空不作美。

夜裏大約九點鍾光景,突然下了滂沱大雨。

也許是因為大雨加重了秦唐心底裏頭的抑鬱,他深邃目光十分憂悒,一臉憂心忡忡地走進客廳。坐下之後,秦唐端詳著正在邊看電視邊打羊毛衣的母親——唐麗梅,欲言又止了好幾回:“媽,你明天去勸勸大舅,叫他退休吧。”

兒子突如其來冒出這樣一句話,把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的唐麗梅嚇著一跳,打羊毛衣的手戛然停止,人條件反射般從椅子上蹦起:“什麼,什麼,你說什麼?”說的,又抬頭懷疑地盯著兒子,唐麗梅驚訝的差些要說不出話,“我去勸你大舅退休,這不是沒事去找罵嗎?”“你是不是瘋了,小寶?”

目光如注,靜靜地端詳母親,秦唐語氣十分堅定,半點不像是頭腦突然發熱:“我——沒有瘋,媽!”“媽,你仔細想想看,我是一個廠長,現在工廠改革到了最緊要關頭,可是那兩個副廠長事事跟我作對,大舅夾在中間,我難做人呐我,我甚至譴責他們一句都不敢。要是大舅退休了,我不是什麼顧慮都沒有了嗎?那我就馬上去掉那兩個事事跟我作對的副廠長,可以大膽的放開手腳轟轟烈烈大幹一場!”

兒子當廠長之後,被鄭明會、陳澤沼這兩個可惡家夥搞得焦頭爛額,唐麗梅哪能不曉得,他巴不得那兩個老家夥早點滾蛋。當然,嘴上不說,唐麗梅心裏底頭萬分明白,因為大哥夾在裏頭,他兒子對那個老家夥投鼠忌器呐!然而,現在一邊是頭腦守舊的大哥,一邊是頭腦開放的兒子,唐麗梅被夾在了中間——難住啦。額頭緊皺,唐麗梅一臉愁容,注視著兒子:“以前,我叫你大舅退休,時常遭到他白眼。自從你當了廠長,你大舅覺得麵子丟了,現在是連麵不讓我見。這個時候去勸你大舅退休,除非是不要命差不多。”

“媽!”秦唐苦重著臉,幾乎是哀求道:“大舅隻有您這麼一個妹妹,頂多是惡罵您一頓。可是大舅眼下肯退休,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我能不能當好這個廠長,烏龜爬門檻,就看這一番了。為了兒子——當好這個廠長,媽,您老就不能做點貢獻,做點犧牲,去說服大舅退休嗎?”

差一點要被兒子一副哀求相逗笑。但是唐麗梅曉得自己大哥是個什麼樣人,要他現在退休,那是提著頭發上天——辦不到。一想一喧兒,唐麗梅又緊皺眉頭,開口勸說兒子:“小寶呀小寶,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明知不可為,卻要硬為之。你這不是聰明人辦湖塗事——傻透了嗎?”“我說,小寶,你大舅退休的事不要急於一時,再拖它個三年兩載,他自然而然會主動退休,用不著我們大家去勸說他。”

“媽,再過三年兩載,老虎都跑過崗了啦!”秦唐一聽母親此話,急得喉嚨欲要冒火。看到母親不緊不慢,若無其事,手上仍在打毛線衣,秦唐差點忍不住要一把把它奪過,扔在地上:“時間就是機遇,機遇就工廠的前途,就是工廠的命運!大舅眼下要是退休,意味著工廠迅速發展,意味著我事業恢宏騰達。要是再拖三年兩載,工廠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斷送在我手上。”“媽,您老就再次為人民做點貢獻做點犧牲——去說服大舅退休吧。要是大舅真是死不退休,那我隻得霸王硬上弓,跟那兩副廠長一塊去掉大舅……”

乍聽之下,唐麗梅嚇地心要蹦出,氣得呼地蹦起,嚴厲警告兒子:“小寶,你真要霸王硬上弓,明目張膽把你大舅撤職,那你就別回這個家了——”

“可是,我總不能為了大舅一個人,叫工廠斷送在我手裏,又毀了我自己前程吧?”秦唐因滿腔憤概,漲得一臉通紅。他心底裏頭埋怨母親,做母親的一點不理解兒子,一點不支持兒子,也就算啦,居然還給他來狠的……

似乎並不了解兒子胸懷的淩雲壯誌、心底裏頭長久以後抑鬱一團憤概,唐麗梅有些戲謔地譴責兒子:“就為了你那麼一點事情,你要我跟你大舅兄妹倆撕破臉皮,反目為仇?”

這個時刻,秦唐顧不上母親不母親的了,幾乎是在咆哮:“大舅霸占著一個副廠長,死皮賴臉賴著不退休,你又不去勸說他,我能有什麼辦法,你說?”

怒休休地立在兒子麵前,唐麗梅一臉嚴肅,目光淩厲,宛如是一頭麵對敵人的母獅,意味深長地對兒子一字一板:“《孫子兵法》中說:‘故形兵之極,至於無形;無形,則深間不能窺,智者不能謀。’難道,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那你是白白讀了那麼多書,我告訴你——小寶!”“你連自己到退休年齡的大舅,都說服不了他退休,卻要采取霸王硬上弓這種蠻橫的硬手段,我看你呀——小寶,你這個廠長幹脆不要當,趁早下台讓賢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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