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青自從離開家鄉,考進大學,轉眼間,大一、大二都從指縫間流逝。被羨慕、被稱讚、被重視的大學生活,並沒有給含青留下任何值得驕傲的事跡,更談不上絲毫的成就感。
所學非所願,念了一大堆書,選了一大堆課程,隻感到乏味。大學真正吸引他的,不是那些課程,反而是天上雲、路邊的樹、天主教堂、那片蘆葦地,以及被他和許平、方克、吳威等取名叫“世外桃源”。
沒考上大學以前,自己曾經拚了命擠這道大門,在讀完高中,第一次考大學就失敗了。於是,他拎了一個手提袋,帶了幾件換洗衣服,身上有去打工賺來的二千六百元,告別父母,就來“打天下”了。火車進了站,跟著人潮下車,跟著人潮走出車站。茫茫然尚不知該往何方駐足,抬頭一看,就見到火車站對麵“補習班”的大招牌,供應食宿,包你考中大學!算算鈔票,正好傾囊所有。明天的事明天再管。於是,直接過馬路,從車站大門就走進了補習班大門。
苦讀一年,家裏每月寄給他一千元零用,實在不夠做什麼。每星期最奢侈的事,是去小店吃他一大碗麥芽刨冰。
不過,第二次考試,終於考上了。考進了大學,填誌願表時不知道它是什麼,填上再說。進了大學不知道它是什麼,念了再說!兩年下來,每天和會計、統計、經濟、民法概要、憲法、現代工商管理……等打交道。
從小,總覺得自己有那麼點文學、藝術和音樂的細胞,卻在大學的課程裏磨蝕殆盡。於是,交女朋友吧!進大學的最大好處,你可以放膽追女孩子,沒有人會指責你“還太小”。
大一、大二,兩年時光,卷進他生活裏的女孩實在不少。
這與徐平有很大關係。徐平,原來考進大學俄文係,念了一年,沒有俄文教授聽得懂他的俄文,一氣就轉係,轉進了僅有的這一係——勞工係。於是,含青認識了徐平。
兩人曾一塊兒讀書,一塊兒罵教授,一塊兒追女孩子。可是,當徐平和英文係的方克已進入情況之後,含青的心仍然在遊蕩著,
這期間,以他那半成熟的年輕的胸懷,以他那稍稍自許的文學才華,以他那青春的飄浮的感情,以他對異性的半驚半喜半憂半懼的情懷,在大二那年,認識了一個女孩,確實讓他困擾過好一陣子,
這就是他的大一和大二,那些“不識少年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日子。
一個女孩,一個是星是月,是風,是雨,……最後,卻化為一縷輕煙,從他生命裏不留什麼痕跡,輕輕輕輕飄過的女孩。
可是,大三的上學期,在方克過生日前的那段日子中,他還在憑吊著這份虛虛渺渺的、不成型的感情,還陷在他自己給自己織成的一個網裏。女孩已成過去。而他,還那麼不習慣什麼叫“過去”。他有點憂愁,就為了想憂愁而憂愁,有點失意,就為了想失意而失意。並不真的為了她,不真的為了那些曾點綴過他生命的任何女孩。隻為了——年輕。話說回頭,那天是方克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