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洲的手慢慢收回放在背後,摩挲了兩下,指間還餘存著凝脂的溫熱,些許撫平了他心中的煩悶。
他低頭便能看到沈月溪微翹的睫羽,上麵猶掛著細碎的露珠,隨著小娘子眼眸的輕闔,如微波漾入心間。目光再稍稍落下,是挺翹的鼻與含丹的唇……
他緩緩收回了眼神,對沈月溪的話不置可否,淡聲說道:“我來接你回家。”
冷峻的郎君聲音未見起伏,隻是那個“家”字還是不自覺地用了重音,沈月溪並沒聽出那一點細微的區別,柔順地點點頭,道:“那我且去謝過姚將軍與姚夫人。”
沈月溪在姚府住了半月,自當去謝過姚家人。
姚將軍與姚夫人皆是熱情好客之人,尤其是姚夫人,她膝下三個盡是鬧騰的小子,像沈月溪這般可愛軟綿的小娘子著實叫她稀罕。
她拉著沈月溪的手,萬分不舍地說道:“沈家也沒個主母疼你,那些個粗糙漢子哪懂得女兒家的心思?不若在我家多住些日子?”
“月溪已經離家數日,甚是想念家嚴,待我見過家嚴以後,常來看望夫人可好?”沈月溪軟糯而認真地作答著,瞧得姚夫人愈發稀罕。
“阿娘,可是沈家來接人?”聽到消息的少年急匆匆地才外趕過來,果然見到了裴衍洲與沈月溪,他半退了一步,規矩地行了一禮,便大步跨到姚夫人身邊,眼巴巴地看著沈月溪。
裴衍洲輕掃了一眼趕來的少年,看著有些莽撞的少年他亦識得,正是春搜場上遇到過的圓臉少年。
圓臉少年見到裴衍洲十分熱情地說道:“那日匆匆,還未來得及向裴兄介紹,我名為姚仲青,尚未取字,家中排行第二,裴兄喚我姚二便是。”
裴衍洲的手指在腰間的刀柄上摩挲了一下,客氣地說道:“這些日子多謝姚將軍與姚夫人對月娘的照顧。”
“客氣什麼,聽夫君說,你如今在他麾下,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姚夫人笑得爽朗。
沈月溪急著見沈南衝,說了幾句便起身拜辭姚夫人,姚夫人雖不舍沈月溪,也看得出她歸心似箭,亦不再挽留。
“阿娘,我、我來送送沈娘子吧。”姚仲青見沈月溪起了身,心也跟著起來了,不等姚夫人開口,便急急地說道。
姚夫人忍不住打趣自己的兒子:“人家是小娘子,你一個兒郎去送像什麼樣子?”
姚仲青一張俊臉漲得通紅,過了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地說道:“還、還有裴兄在……”
姚夫人被他逗得笑出聲來,目光曖昧地從他身上移到沈月溪身上,水靈靈的小娘子模樣出眾,儀態端莊,挑不出半點毛病來,她心中看得滿意,也不拆穿自己兒子,隻說道:“那你便送送吧。裴郎君以後在軍營,你也與他多走動走動。”
“嗯!”姚仲青重重應了一聲,一雙傳情的眼眸明亮驚人,他悄悄看了幾眼沈月溪,殷勤地走在前方,語無倫次地說個不停。
“沈、沈娘子,我們家的阿黃就要生了,你想要公的還是母的……我、我說話粗魯了,我的意思是待我家阿黃生了小狗,我給你送過去一隻可好?”
姚仲青瞧著沈月溪桃麵上的春風笑顏,麵色愈發緋紅,又小心看向眉眼冷得似結冰一般的裴衍洲,小聲問道,“裴兄,你、你要嗎?”
裴衍洲眸色冰涼,薄唇平直地看向敦厚的少年,姚仲青被他看得僵住,又怕自己懷了印象,逼著自己朝裴衍洲一笑,圓臉微陷,是一對討喜的梨渦——
比他臉上的梨渦還要深些,明顯些。
裴衍洲的手忍不住在長刀上又摩挲了兩下,微沉的眸色看不出悲喜。
沈月溪笑著替他答道:“送我一隻便好,我將它養成威風凜凜的獵犬再贈與阿兄。”
裴衍洲聽了這話,眸中的沉色散去一些,他朝著姚仲青道:“姚二不必再送,我們的馬車便停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