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陰風驟起。
院中槐樹濃蔭吞下夕陽殘光,昏暗得難以視物。唯有掛在各處的白幡,隨風飄動。
沒過多久,天地間徹底地黑了。
一點火苗,顫顫巍巍地點燃了一根蠟燭。照亮了門窗大開的正房,以及停在房內的一棺材。
棺材!
跪在棺材前的人垂著頭,看不見麵容。燭光晃動,慘白孝服上黑影也飄忽不定……
突然!燭芯噗啪一聲爆出火星,穿著孝服的人猛地哆嗦了一下,驚惶地抬起臉。
昏黃的燭光下,那張小臉稚嫩又憔悴。
金朵朵背脊發寒,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雖然棺材裏躺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的母親,但這黑夜實在是太靜了……仿佛這世界隻剩她一人,和眼前的這副棺材……
別怕,別怕。
雖然她是穿越來的,但穿越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這個世界一定也是科學的,鬼神什麼的是不存在的。
但金朵朵腦海中控製不住地浮現出母親柳氏臨死前的樣子。
那時柳氏病了大半年,已經被折磨得麵無人色。
她躺在床上,用最後的力氣咳著,滿頭的汗,紺色的嘴角冒出粉紅的血沫。
雖然柳氏隻是她這具原身的母親,金朵朵本人對柳氏的感情並不深,但畢竟穿越過來幾年了,眼看柳氏這麼痛苦,金朵朵也很難受。
柳氏抓著金朵朵的手大力到令她叫痛,她死死盯著金朵朵,掙紮著擠出言語:“朵兒……為娘、為娘給你,安排了……”
安排了什麼?
沒來得及說完,柳氏就去了。除了留給她的這個疑問,就隻剩一貧如洗的這個住處,還有她為柳氏抓藥、治喪欠的債。
黑夜裏,忽然傳來一聲響——院門吱呀地開了!
金朵朵從不知道,那扇破門能發出那麼清晰的響聲,清晰得她手臂上雞皮疙瘩全都起立了。
她緊盯著外麵的院子,手在身旁摸索,摸到了掃帚,她急忙緊緊抓住。
有怪異的黑影,一頓一頓地靠近。
“哪來的賊人!”
金朵朵正氣淩然地高喊道,高舉掃帚狠狠往前砸去。
“哎呀!”
老婦被當頭猛砸了一下,拐杖沒柱穩,一屁股坐地上了。
“金小娘!是我!”
金朵朵定睛一看,雙手抓著掃帚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喬婆,您怎麼過來了。”
“你娘這一走,家裏隻剩你一個小娘子,喬婆我怎麼放心,過來看看你。”
柳氏病時,喬婆經常來給柳氏送補品,金朵朵也就跟她相熟了。
一雙手從夜色裏伸出,將喬婆攙扶了起來。
原來還有第二個人。
這是個濃眉大眼的年輕男人。粗布衣衫下,臂膀前胸的肌肉起伏可見。
金朵朵打量他的時候,這年輕男人也在看她,含情脈脈地……
金朵朵被看得一個咯噔,就聽喬婆說:“金小娘,他就是你娘給你定的夫君。”
哈?
金朵朵瞪圓眼睛:“哈?我、我怎麼不知道?”
喬婆拿出一張文書:“婚姻大事自然是聽父母安排。喏,婚約都寫好了。”
柳氏不識字,婚約是請人來寫的。上麵各人名字倒是分明,見證人是喬婆和楊秀才家的老太爺。
這婚約,是真的。
柳氏一聲不吭地把她給嫁出去了!
金朵朵張口結舌,看看婚約,再抬頭看看那年輕男人。
她天天祈禱天降橫財,讓她和柳氏吃飽穿暖。
結果從天而降一個老公。
就離譜。
男人能管什麼用啊?
“可憐你娘一片苦心,她是為你打算,你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找門好親事把後半生定下來,你娘才能安心地走啊。”
喬婆說。
那叫做張喆的,她的未婚夫,安撫她:“你別怕,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