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容一直沒有下樓,袁欣在樓下也一直沒有動筷子,久等不到他,就吩咐候在一邊的秋南。
“你去樓上看一下少爺怎麼還不下來?”
秋南便上了樓,一靠近主臥,就聽到了裏邊令人遐想的聲音。
“然然哭什麼?嗯?”
“不然這樣,以後你每想他一次,每為他難過一次,我就要你一次,好不好?”
鬱容的聲音沙啞低沉,有點壞有點惡劣,是秋南從來沒有聽過的。
秋南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裏邊在做什麼,臉色一白就衝下樓。
袁欣看到隻有秋南一個人下樓,就皺眉問:“少爺呢?還不下來?”
“太太,要不您還是自己先吃吧。”秋南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
“好不容易才跟鬱容一起吃頓飯,我自己先吃算怎麼回事?”袁欣不悅地站了起來,問:“是不是他纏著鬱容不讓他下來?”
說完這句話,她就打算自己上樓去叫。
在她眼裏,她兒子是天之驕子,什麼樣的omega拿不下,剛才孟然那一番行為沒準就是在欲擒故縱。
“別去,太太”
秋南卻神色慌張地攔在她身前,張著嘴幾次欲言又止。
袁欣這才注意到秋南的臉。
秋南是好看的,柳葉眉杏仁瞳,又因為身份的緣故,整日低著頭,一雙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的垂著,顯得楚楚可憐。
此刻她那張白淨的臉紅撲撲地,眼神也有些慌亂,有難言的神色。
袁欣挑了一下眉狐疑道:“怎麼這個表情,他們在做什麼?”
秋南又把頭低下去,磕磕巴巴地說:“太太,您還是別去了,少爺,少爺會下來的”
袁欣也活了大半輩子了,什麼事情沒見識過,見秋南這樣,猜到七八分。
她仰頭帶著怒氣地看向樓上,鄙夷道:“真不愧是周慧雲看中的兒媳婦,天上的下賤坯子,就會幹那勾引alpha的一套。”
秋南聽到她罵,怯怯地縮了縮脖子。
袁欣看到,心頭又是一陣煩悶,沒好氣道:“行了,看你那畏畏縮縮的樣子,我可告訴你,甭管看著多正經的alpha,他都就是喜歡那種騷的,你要是一直這樣,我要陪你在這裏耗到什麼時候啊?”
秋南一聽眼眶都紅了,連忙無措道:“我改,太太我一定改,你能別生”
秋南正卑微地道著歉,袁欣突然瞪著眼睛朝他使了一下眼色,秋南扭頭一看,是劉媽從廚房出來,連忙白著臉閉上嘴。
最後直到袁欣已經用好晚餐,鬱容都還沒下樓。
袁欣等不著回了房間,同時她還讓劉媽還有其他傭人都回去休息。
隻叮囑秋南留下來,等鬱容下來後,給他重做晚飯。
所以鬱容出來時,隻看到秋南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樓下站著。
鬱容穿著黑色的家居服,短發微蓬,像是剛洗過吹幹的模樣,顯得他像是又回到校園的青春少年。
秋南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就又閃躲似地低下頭,“大少爺,太太回房休息了,您要吃點什麼,我去給您做。”
鬱容經過她,拉開冰箱,拿了一杯冰水打開,喝了一口後才說:“給他煮點粥吧。”
秋南聽出他是讓他給孟然做的意思,點點頭應了,又問:“那您呢?”
鬱容聞言遙遙看她一眼,說:“我不用。”
他的眸色一如往常深不可測。
可秋南今晚卻有點不敢看,她會想起在主臥門外聽到的聲音。
在她心中如高山之雪的男人也會做那樣的事情。
她覺得他不一樣了,這種不一樣卻是因為另一個omega,頓時心又酸又疼,還有少不了的妒意。
孟然雙目空洞地躺在床
上,剛剛他拚命地掙紮,求饒,可是鬱容他
孟然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用力抱住自己,隻覺得自己好髒好髒!
突然,他的胃部又傳來劇烈的痛意。
他會忘記吃飯,不在乎自己到底餓不餓,也會忘記自己是一個苟延殘喘的病人,肆意傷害自己,但當他感知到疼痛,他就會害怕。
疼痛意味著死亡。
可是他不能死,鬱灼說要他好好活下去的。
他不能也不敢死。
如果他死了,鬱灼的付出算什麼?
疼,好疼,也好餓。
吃了東西就會好吧。
鬱灼,對不起
孟然突然從床上爬起來,他的身體經過鬱容剛剛的一番折騰,已經疲軟到站不穩,隻能跌跌撞撞地一步一步朝之前鬱容在茶幾上放著的飯菜走去。
他坐在地上,想要去拿筷子,手一抖卻不小心把筷子碰落到地上。
他想要去撿,又頓住,突然直接用手抓菜往嘴巴裏塞。
食物進入嘴裏,他胡亂地咀嚼,吞咽。
像是很多天沒有吃過飯的乞丐。
鬱容端著秋南做好的粥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
精致漂亮的omega趴在地上,兩頰鼓起,嘴裏滿滿的食物,可他卻還在繼續用手抓菜往嘴裏塞。
鬱容黝黑的瞳孔驟然緊縮,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孟然的手。
“你在幹什”
一句話還沒說完,鬱容就因孟然抬頭朝他望過來的眼神攝住心魄。
愧疚、恐懼、哀傷、絕望,到底是什麼?
鬱容沒辦法從那雙微紅的有些呆滯眼睛裏分辨,他隻知道他很痛苦很痛苦。
他另一隻大手環住他的背抱起他,帶到洗手間,讓他趴在洗手台上,放柔了聲音拍他的背,“然然,吐出來。”
孟然怔忡著看著洗手池前的鏡子裏的自己,蒼白,淩亂,瘦削。
愣了很久,眼裏的迷霧才漸然消散。
他突然不受控製地嗆咳一聲,就猛地推開鬱容,撲向洗手池,瘋狂地嘔吐。
瘦削單薄的身體彎曲著,不停地顫抖,眼淚也大顆大顆地從他眼裏流出來。
鬱容頓了一瞬,才輕拍他的背,抽出紙巾擦他的眼淚,擦他嘴上殘留的嘔吐物。
孟然吐完了,沒力氣地向後倒,正好靠在鬱容的懷裏。
他好像累極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沒有尊嚴地靠在自己的仇人身上,隻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眼空洞的落淚。
鬱容不是能對他狠得下心的人,特別是在他這麼脆弱又這麼乖地靠著他的時候。
“沒事了。”鬱容從身後抱緊他,唇貼近他的耳畔,低聲說:“沒事了。”
“疼。”孟然的聲音輕輕地,忽然這樣說。
鬱容有些沒聽清,就去看他的臉,卻看到他垂下眼睛,看著他自己用手捂著的胃。
“我不能死。”他又說。
鬱容立即意識到他是胃痛。
“你不會死。”他這樣說著,接了水耐心地遞到他的唇邊,“漱口。”
孟然整個人都想蜷著,捂著胃一臉痛苦,對於鬱容的話也沒什麼反應,反而將唇咬得更緊了。
鬱容看著他被咬得發紅的唇,眸色暗了暗,“然然,漱口才給你吃藥,不然不給你吃,你就會死的。”
“死”字又瞬間充斥在孟然的腦海裏,他紅著眼睛看了鬱容一眼,就低下頭,聽話地漱口。
鬱容又幫他洗油膩的手。
鬱容是有潔癖的,可是他卻不嫌棄,還在洗完之後,親了親他白嫩的手指。
他很乖,鬱容給他喂藥,又給他喂粥,完事之後,鬱容又摟著他去睡覺。
他一開始還是焦
慮不安地在他懷裏發抖,但是隨著胃痛的緩解,他慢慢地睡著了。
失魂落魄的他,沒有看到摟著他的鬱容,墨眸在夜色中清醒地睜著。
但鬱容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反常。
“根據您的描述,大少奶奶現在的反常行為,應該是由創傷後應激障礙引起的。”
大晚上被緊急叫進逸景園,白思遠沒有絲毫怨言,依舊認真負責對鬱容分析孟然的行為。
“創傷後應激障礙?”鬱容眸色暗了暗,重複這個字眼。
“是,患這種病的患者往往是因為受到嚴重的災難性心理創傷後延遲出現和長期持續的精神障礙,多數患者都是創傷件後的數天至半年內發病。”
未婚夫為救自己死了,自己又被殺夫仇人霸占,是個人都會瘋吧?
鬱容麵無表情地聽完白思遠的解釋,深不可測的眸讓人辯不出半分情緒。
靜默良久,他問:“這種病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白思遠回他,“重症患者會出現自殘和自殺行為,也有可能是嚴重的攻擊性行為。”
鬱容眯了眯眸,“可今晚他很聽話。”
白思遠皺著眉想了想,得到答案,“那可能是因為他出現“回避和麻木類症狀”,選擇性遺忘創傷事件,所以才會有那樣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