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孫永吉坐在下首,他的臉一半被火光照亮,一半被陰暗覆蓋。他的神情真摯,眼睛卻暗暗觀察著寧國公。
賈漠為他和自家老爺各倒上一杯熱茶,隨後默默退出營帳。
待賈漠一退下,孫永吉立馬起身下跪。
“將軍,卑職有罪!”
寧國公抬眼想看這個曾經跟了自己十餘年的舊部,卻隻看到他頭上盔甲泛著冷光,半晌,他道:“永吉,你,有什麼想說的?”
語義模糊不清,語氣捉摸不定。
孫永吉自責道:“郡主被困受傷,是卑職解救不及時;軍營進賊遭竊,是卑職管控不嚴,卑職有負將軍所托!”
他口中的“軍營進賊遭竊”一事就發生在剛才。
寧國公還在回帳的途中,便有士兵焦急來報,說軍中進賊偷走了東西。遭竊的正是他的主帳。
待他和賈漠兩人回到營帳一看,裏麵果然一片狼藉,可查看之後並未丟失任何東西。
正疑惑之時,張泉的親衛田良進到帳中,臉色沉重。
原來被竊的是他才送回來的東西,正是張泉和秋畫在涼興伯府收集到的各種罪證。
田良懊惱道:“公子叮囑過我一定要親手交給國公,若是我在這裏多守一會兒,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你前腳把東西送回來,後腳就有人把它偷走,可見早就被人盯上了。”賈漠開口道。
田良大驚失色,從涼興伯府到軍營,這一路來他未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
寧國公問:“泉兒讓你送回來的東西你看過嗎?”
田良搖搖頭:“公子說這些很重要,隻有國公才能打開。”
帳內陷入沉默,三個人心裏都有種不安感。
半晌,田良率先打破安靜:“都是屬下的疏忽,屬下一定把東西追回來。”
“追不回來了。”一聲明朗雄厚的男聲傳來,接著賬簾被掀開,走進來一個高壯憨實的中年男子。此人就是孫永吉。
孫永吉朝寧國公一拱手,語氣裏帶著倦意:“卑職無能,沒能擒住賊人,那些書冊卷本,也讓他給燒了。”
他的右臂微微顫抖,上麵的衣服裂有兩道口子,鮮血從裏麵浸出,幾滴紅色接二連三落在地上。
“你受傷了。”寧國公看著他的手臂。
孫永吉像是才知道自己受傷一般,愣了片刻,抱住右臂道:“一點皮外傷,不礙事。”
田良離他最近,見他手臂血流不止,忍不住上前查看。
“流了這麼多的血,孫將軍你傷得不輕啊。”
孫永吉卻微微退開半步,笑道:“謝田兄弟關切。”
“卑職沒追到賊人反倒還受了傷,讓大人失望了。”他又看向寧國公道。
寧國公亦打量著他的傷勢,道:“先不說這些,你先下去把傷口處理一下。”
“多謝大人。”孫永吉帶著傷又朝寧國公行了一禮,這才退下。
孫永吉剛出帳,田良忽然又道:“對了,公子說過除了那些東西,他讓我帶回來的那個人也同等重要。”
“什麼人?”寧國公問。
“涼興伯府的汪管家,我剛把他關起來,要不要屬下這就把他提來審問?”
寧國公看向帳門,卻是默了片時。
賈漠接話道:“老爺從半月崖回來還沒歇過,審問一事稍後再安排吧。”
寧國公與賈漠對視一眼,點點頭。
“那國公好好休息,屬下先行告退。”田良自覺地退下。
須臾,帳內隻剩下寧國公和賈漠兩人。
“老爺,要派人去跟著嗎?”賈漠問。
寧國公卻答非所問,似失望又似感概:“十四年,他曾跟了我十四年,老賈,我不願懷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