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不愧是涼州,穿了最厚的冬衣來還是這麼冷。”
雪地裏兩名女子並肩騎馬而行,皆著一身紅色。說話的女子年紀三十多歲,生得秀麗,嗬出一口氣來放開韁繩,搓了搓冷得發木的雙手。
“來涼州之前啊,有一個人說自己內功深厚,用不著帶什麼狐裘貂衣。秋畫姑姑,我記不起這話是誰說的了,你記不記得呀?”
“好你個阿裕,現如今膽敢取笑姑姑了。”秋畫撇過頭來,睨顧裕一眼,重新拉起韁繩,又傲道,“我也不記得是誰說的了,反正我沒說過。”
顧裕也不再反駁,隻薄唇輕勾,一雙杏眼笑意淺淺盯著秋畫。她本生得俊麗英氣,肌膚如脂如玉,現下細雪紛紛中,朱紅的額帶隨墨發飄揚,淺笑起來如琉璃般易碎又明媚。
“既然今日獵物,不如多打些野物,聽說涼州人就經常拿兔毛鹿皮什麼的做衣物禦寒。”秋畫望向遠處,明眸中廣袤的森林一眼無際。
“秋畫姑姑想要做衣裳,兔毛鹿皮哪能夠呢,何不妨咱們獵些大家夥。”
“大家夥?”秋畫笑著重複道,“涼州林中倒是有野狗灰狼大黑熊,隻怕阿裕你遇著了不敢獵呢。”
顧裕年紀雖小,卻不示弱,染了碎雪的長眉一挑,回道:“秋畫姑姑,比試比試?”
“輸贏如何?”秋畫問。
顧裕微微仰頭,杏眸微眯。
“誰贏了,獵物歸她,衣裳也歸她。”
話音未落,顧裕已喝聲驅馬,飛奔開一段距離。
秋畫無聲輕笑,雙腳重重一踢馬肚,追上前去。
細雪越下越密,碎碎匆匆自天際而落,天地變得銀白一體。
雪地裏兩抹紅影,如潑墨遇水肆意張揚,一前一後,追逐著沒入無際林中。
“世子爺,都點好了。”
說話的人腰身快要佝成直角,一張倒三角臉,下巴上蓄著長胡子,咧嘴眯眼見傘下坐著的人沒醒,略微提高音量又喚道:“世子爺。”
傘下的人動了動,臉上的衣袖移開,露出惺忪的神情。
“世子爺,您看,”金洪笑眯眯指了指前麵,“一共三十個,都是年輕耐跑的,這次啊,世子爺準能玩個好興。”
“三十個,會不會太多了?”涼興伯世子站起身來,撣去身上浮雪,懶懶出聲。
“三十個哪兒多呢,越多才越好玩呢。”金洪急忙堆笑道。
“能玩暢快自然是好,我隻怕老爺子回來了知道又叨叨叨。”涼興伯世子袁光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來,指腹摩挲著冷箭頭,玩味至極。
“世子爺放心好了,這三十個是從新送來的一批中挑出來的,都還未分出去,老爺是不會知道的。”
金洪說話間,下人已牽了袁光的愛馬到跟前。袁光將長箭插|回箭筒,一個翻身上了馬背,這才正眼朝奴隸中瞧去,皺眉道:“一個個穿得灰撲撲烏黑黑的,跑進林子又會像前幾次一樣找不著影子,獵起來總覺得差點意思。”
“上次世子爺這麼說小人便記在心上了,”金洪朝身後的婦人揚了揚手,婦人捧著一簇紅走到跟前來,“小人給他們各準備了一件紅衣,這白雪地中一點紅,最是醒目無處藏,世子爺可滿意?”
“倒是有意思,”袁光笑道,居高臨下看了眼金洪,“事情辦的不錯,想要什麼本世子賞給你。”
“小人不要別的,隻想討個媳婦,廚娘裏頭有個叫任娘的婦人,小人喜歡得緊,不如世子爺就把她許給小人吧。”說話間,金洪暗暗覷了眼立在一旁的婦人。婦人三十多年歲,臉色蒼白憔悴,但粗布衣衫也難掩她五官清麗。她垂眸無甚表情,但嘴唇緊閉,牙關咬得緊緊的,似在極力克製恨意。
“準了。”袁光淡淡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