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小樓討厭寒涼的氣候,因為在這樣的氣候裏,每每看到娘親抬著一雙凍紅凍腫的手抱著一碗湯藥,麵帶軟笑走進屋望著自己,柔聲輕語喊自己吃藥的時候,她都有一種無言的難受和不甘。

娘親明明是水鎮上最有權有勢的白府大小姐,卻過著跟下人一般的生活,這一切的原由皆因為她的出現。十年前娘親離家逃婚,一年後回來手裏多了個繈褓嬰兒也就是她。從此水鎮上娘親的謠言四起,娘親也從水鎮上人人都想一睹芳華的白府大小姐變成人人喊罵的蕩~婦。據說當初跟娘親有婚姻的那家人還來鬧過,說是要讓娘親浸豬籠,後來還是外公用手上的權勢把這事硬生生壓了下去,她娘倆才保下這條命。

幼時白小樓並沒有把這事往心裏去,畢竟已經是體驗過一次生死的人了。對,她已經死過一次,是轉世重生,不知轉世的時候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她隻感覺睡了很長的覺,等再睜眼,眼前的世界完全變了,變成一個沒有任何高科技完全古色古香的世界。想到前世的自己,從出生起就被疾病纏繞,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那一世的自己,死亡真的是一場解脫。可能老天垂憐,可能孟婆偷懶,可能……

總之無論是哪種原因,她都不在乎,因為她重生了。這一世她隻想好好活著,看一看這世的風景,完成前世的心願,這就夠了。

那會她對白府的勾心鬥角完全不在乎,一心隻對重生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古樸的房子,古樸的馬路,古樸的衣服,這一切原本隻能在電視上看到的一切,這會都呈現在眼前。讓她才剛會下地走路的年紀,就趁著娘親不注意的時候往府外樂此不疲的跑,迫不及待想去好好一睹這時代的風采。

還記得第一次跑出府的時候,娘親緊張的把整個府翻了一篇尋找未果後跑到外公院子裏大吵大鬧,以為是白府趁機把她給扔了。外公幾度被氣的昏厥,最後還是在日落的時候,下人跑來告訴娘親說看到小姐從府外回來,白慧才肯作罷,著急蠻荒的往自己院子裏趕。當看到她穿著一身髒兮兮的長衫蹲在大樹下玩泥巴時一把把她拽了起來,橫眉怒視瞪著她。白小樓還記得,那天娘親緊緊地抱著她哭得特別的傷心。她從出生來沒見過這世的娘親這樣的哭過。

那天她第一次用奶聲奶氣地聲音安慰道:“不哭,不哭,娘親!”那天也是她出生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喊娘親。白小樓明顯感覺到,抱著她的那雙手又緊了幾分。

那一天,她對這個世界有了真實的存在感。她真的重生了,重生在古樸的世界裏,她還叫白小樓,她的娘親叫白慧。

從那以後白慧總防著她跑出府,她也總趁白慧不注意的時候溜出府玩,倆人玩起了貓捉老鼠,每次也都是她勝。時間久了,次數多了,她也都是準時回府,白慧也沒太管過她這事,隻是在出門的時候,例行地叮囑一句,注意安全。

後來外公去世了,那是在她五歲那年的冬天,天邊陽光才剛剛撒向大地,外公院子裏毫無預兆地傳來一聲老爺去世了的哀嚎。本來還摟著她熟睡的白慧,手一抖,整個人就從床上彈了起來,迷迷糊糊中她看著白慧驚慌地穿上裙衫,抱著還迷迷糊糊的她踉踉蹌蹌往外公院子裏趕。那天白府上下都是一臉的悲容,這也是她第二次見白慧哭的那樣傷心,那樣悲慟,那樣絕望。有很長一段時間白慧臉上的笑容少了很多。

沒多久她明顯的感覺到,整個水鎮上沒人把她們娘倆當作白府的主子,水鎮上的百姓對其避而遠之,白府的下人也不聽使喚仗勢欺人,就連同是血緣關係的白家人更是不把她娘倆放在眼裏。

外公去世後她們娘倆的日子,也是一日比一日苦,以往每月的月錢,一次比一次少,後來一月比一月晚發,在後來她娘要靠著在白府洗衣做飯才能換來少許碎銀。她雖外型上年幼,可心智上比她這世的娘親還大,她有時候沒事會幫著白慧在白府找些兒童看上去也能做的簡單活計,還能賺點減輕白慧負擔。

白小樓本不怨,重生一次的人了,錢財權勢都乃身外之物。她看得開,隻要好好活著,清苦一點沒有關係。

可是一場意外讓白小樓認清了現實……

八歲那年,她跟往常一樣擦拭書房架子上的花瓶,突然身子被重重撞了一下,腳底重心不穩,身子往前撲去,把麵前裝飾架撞得東搖西晃,最後裝飾架朝她身上壓來,她當時條件反射抬手就想去扶穩,結果力量懸殊,被裝飾架重重壓下,腦袋也磕在地麵上,當場昏厥。

白小樓做了一個夢,夢裏她置身在一團火海中。熊熊烈火覆蓋她全身肌膚,流進她血液,滲透她筋骨,又裝入她五髒六腑,窒息的疼痛鋪天蓋地侵襲她全身,讓她生不如死,讓她撕心裂肺得喊叫。

烈火中隱約傳來一道不耐的聲音:“滾!”伴隨強勁的氣流把她轟出夢中。

睜眼,烈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院子外女人,男人,小孩吵吵嚷嚷地叫罵聲,攪成一團,混在一起,刺耳的讓她隱隱皺眉。這些聲音她都熟,是她娘白慧同父異母的大哥一家,也就是她這一世的舅舅,她舅舅白振宇,他老婆白氏,兒子白駿豪。這一家子自她隨她娘回到白府開始,就沒停過的欺負她娘倆,隻要抓到機會,那個白氏一定要來她娘倆院子裏鬧上一陣,外公還在世的時候白振宇還會製止一下白氏,等外公去世,白振宇完全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