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似的白月光,像極了正嵐殿裏霓綢罩起的夜明珠,幽幽地綻放出溫涼的光輝。霧氣氤氳在這片甘蔗林裏,蛙聲時隱時現,我鬼使神差地向靜謐深處走去。那期盼已久的身影一點一點清晰。
半年來夢境忽斷忽續,說來也怪,自嫁入東宮,卻是一次比一次清楚。這次我不僅看清男子身上深藍色的瓷雲碎紋,也看見他正微彎腰不停地推磨,砌出我最愛的櫻粉豆腐。我近乎是躡手躡腳起來,隻想著終於能一睹這盤亙在夢裏半年之久的美男芳容了。
有人毫不留情地抽走了口水濡濕的被。
粗暴的手法害我滾了足足兩圈,把那可遇不可求的夢境滾散了。
擾人清夢,如殺人父母。我可著實心痛這千載難逢一窺美人麵的機會,連忙把頭按進軟玉枕裏,隻盼還能續續。
‘真該讓南疆人看看,他們奉若神明的荊洲公主,是頭能吃能睡的豬!‘讓我熟悉到火冒三丈的聲音兀自拔高,仿佛生怕我聽不清,不跟他吵架似的。
我信手掠起枕頭去砸,腦中的景象才剛回轉,抱頭蜷起身子努力地睡過去。
咚,哢咚。被子被那混蛋連踩幾腳。那可是我十歲生辰時二哥親手繡給我的!寶被遭辱,焉能見色忘義?
我擦了擦口水,梗著脖子吼道:‘徐正鄞,你大清早不珍惜時間同嚴昧顛鸞倒鳳,過來討嫌作甚!’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遇到過那麼個人,讓你為占盡上風,連規範禮則,教化修養都一一碾個粉碎。
他吼得更大聲,‘真該讓中原人瞧瞧,他們人人稱道的太子妃,是個滿言的粗人!‘
好呀,竟然還記得對仗工整,姑奶奶我教你返璞歸真。
我縱身一躍,用力一扯,磁腰帶斷了。
‘臭婆娘,那是昧昧贈我的!‘他痛呼。
‘奶奶的,斷了便斷了,我還你一條就是,娘麼唧唧的。’我呼得更大聲。
‘別忘了你說的。’言罷並不解氣,還舉起沏著九星茶的琉璃盞狠狠摜上寶被。
媽耶,寶被怕是壽終正寢了。更讓我肉痛的是惦記已久的九星茶,非皇室中人不可享。太子月例才一兩,這天殺的日日不忘來吵,也不知是正嵐殿的茶盞砸起來手感特好還是怎地,我來了一個多月,愣是一次沒喝上。
毀人美食,如掘人祖墳。我自幼專於打人的功夫,早就力大無窮。隨手一掀,紅木桌向他砸去。‘你放心,我不僅會給你燒紙,還會做世上最快活的寡婦。’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遇到過那麼個人,讓你什麼兩國邦交,子民安泰都在滔天的怒火中化為灰燼。
他卻優雅地拂手,一掌劈下,桌子瞬間化為鎣粉。許是這樣的動靜實在無法讓人裝瞎作聾,有一女子踏著蓮步款款而來。
美人,媚的有跡可循。以柳為態,以秋水為姿,一臉芳華。一汪明媚的眼睛生生在嫵媚無骨的神態裏,訴說著楚楚動人,無現憐意。
隻見那女子微微斜傾,不偏不倚地落入徐正鄞胸膛裏,自是三分粉黛,三分嫻靜,三分清揚,還有一分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