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天一日冷過一日,秦綰於是便在嘉慶殿配殿住了下來。
葉太妃貴體欠安,秦綰為她號了脈,又翻看了過往脈案和曾服用的藥方,心下對葉太妃的病情已了然於心。
先帝時期,曾連接立下了三位皇後,卻沒有一位長福之人,直至先帝臨終時,後位也一直空置著。
先帝重欲,在位期間雖一心寵愛衛夫人,但後宮裏有恩寵的美人並不少,後宮又沒有正宮娘娘壓製著,葉太妃出身小官之家,早年不得寵時,在宮中受盡磋磨。
直至楚襄垣登基後,遣了那些後妃到皇寺裏吃齋念佛,宮中隻留下了葉太妃一人。
這些年雖過得養尊處優,可葉太妃身子早已衰敗。
秦綰收回聽脈的手,抬眼去問一旁的大宮女玉釧,“太妃近來是否唉聲連連,情誌不舒?”
玉釧聽言便歎了口氣,看一眼葉太妃,她點頭應道:“娘娘早些時候著了寒。請太醫開方子喝了幾貼藥下去,風寒便已大好。隻這許多天過去,整日裏頭疼口苦,胸悶肋漲,前後將太醫院的人請了個遍,也瞧不出甚麼問題。”
“偏娘娘又恐陛下憂心,白日裏總裝作無事,夜間卻是難以入眠,人也消瘦了許多……”
玉釧說著,目帶深意地朝秦綰看去,太妃心中所憂,單從她近日所作所為,明眼人誰還能猜不出一二?
可陛下身為一國之君,他不開口,誰有膽子誰又敢送人進宮?
先前宮宴上太妃瞧中了將軍府的大小姐,每每喚入宮中推到陛下麵前時,陛下卻是從未多看過她一眼。
這教太妃如何放寬得了心。
可…如今不同了,將軍府的二小姐卻是入了陛下的眼,陛下留她在宮中小住。
小住久了…或許就變成了長住、久住,再不回府了。
太妃的心結,自然就解開了。
玉釧按下心中所想,望著秦綰的眼底帶了分期許。
葉太妃斜倚在軟榻上,一抬眼瞧見玉釧的神色,一時看笑了,“那有你說的這樣嚴重。”
她一臉溫和地望向秦綰,聲音慈善,“如今有綰綰在,今夜我便能睡個好覺了。”
她們果然都誤解了。
秦綰聞言,既高興這一次在楚宮還能得葉太妃相助,又覺得十分好笑。
接近楚襄垣,隻是為了讓他恢複小帝姬的尊貴身份,可她們一個個……恐怕又要讓葉太妃失望了。
秦綰假意沒聽懂她話中深意,溫聲開解她:“太妃隻是肝鬱化火,橫逆犯胃之象,隻需疏肝解鬱,開方子泄火即可。”
很尋常的病症,太醫之所以沒能醫治好葉太妃,不過是因為葉太妃心結未散。如今楚襄垣親自開口將她留在了宮中,葉太妃誤以為自己心中所期有了眉目,想必一劑藥下去,這症狀就可大好了。
葉太妃話說完,目光一直落在秦綰臉上細細打量著,見她言談有禮,隻論病情,似乎沒聽懂話中深意,竟沒有半點嬌羞模樣。
葉太妃不由有些失望。
一旁伺候的玉釧見狀,想起先時楚襄垣那句稱讚秦綰醫術的話,她眼珠微轉,笑問秦綰,“陛下先時曾讚姑娘醫術精湛,想必與姑娘十分相熟?”
葉太妃聽言,一瞬來了興致,目露殷切地盼著秦綰能說些讓她如意的話。
秦綰目光觸及葉太妃殷切的眼神,微微一頓,心知眼下若與楚襄垣撇的太過幹淨,恐會引得葉太妃想相助她時左右顧忌,到時於她毫無用處,倒不如讓她們便先這樣誤解著,待事成之後,這些誤會哪裏還會有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