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十七年,臘月十九,突降大雪
鵝毛般的雪花簌簌將整個京城都籠罩在銀裝素裹中,外麵天寒地凍,地麵白皚皚一片寒霜,白雪堆積到三寸厚,卻絲毫不影響宣平侯府張燈結彩,興辦喜事,府內丫鬟婆子無一不麵帶笑容。
咯吱——
髒汙的寶相花紋繡鞋踩過積雪,破舊鬥篷下不過桃李年華的女子麵如枯槁,眉間攏著沉沉戾色,眼裏毫無波瀾一片死水,她匆匆穿過掛滿了喜綢燈籠的抄手遊廊,來到掛著厚簾子的門前。
兩邊窗子透著暖暖的橘黃光芒,屋內燒著地龍溫暖如春日。
地上胡亂散亂著衣裳鞋襪,喜床上的妙齡女子倚靠在男人懷裏,柔荑輕撫著他的胸膛,聲音婉轉如鶯啼,媚眼如絲,“沈郎,你這個時候娶我就不怕姐姐生你的氣?”一眼就叫沈景之骨頭酥了。
男人抓起她的柔荑放在唇邊親吻一下,這才散漫道:“她生什麼氣?她就應該去燒香拜佛祈禱我不會休了她才是!”
柳依依嗔他一眼,扭過頭素手掩麵,嚶泣出聲,“可是姐姐一定會生我氣的……”語氣愧疚,卻連一滴眼淚也無,唇角更是止不住的上揚。
“她敢!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沈景之猛地拔高了音量,拉過柳依依,捏住她尖細白嫩的下巴,另她與自己對視,“再說她都快死了,你還怕她作甚?”
“好依依,今夜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我們不說她,就做點該做的事……”男人的手掐住似柳的腰肢,開始作亂起來。
頓時將柳依依弄得香汗淋漓,嬌喘籲籲……
隔著一道門,蘇錦瑤緊抿著唇,削瘦的身子晃了晃,多可笑啊,這便是讓她收起自己所有的棱角脾氣,滿心滿眼想下嫁的男人。
如今卻在她父兄頭七未過,她這個原配病入膏肓時,大張鑼鼓的迎娶新婦:她的好表妹——柳依依進門,還美名其曰為她衝喜。
蘇錦瑤長睫下一片木然,也對,沈景之分明至始自終都不愛他,他隻不過是愛她的嫁妝,愛她的家世,愛他自己的前程,等到她沒了利用價值,便棄如敝履。
若不是春櫻死裏逃生,告知她是侯爺親自搜出來她蘇家私通反賊的證據,她被困在那破敗小院,又不知多久才能得知沈景之害了蘇家百餘口遺孤的真相。
她拖著這具殘破的身體而來,就是要為死去的父兄報仇!
體內,那本以為可以掩飾壓製的怒火,在這一刻幾乎噴薄而出。
長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尖利的指甲甚至都刺進了皮肉,蘇錦瑤猛地推開門,踏了進去。
屋內那還在如癡如醉顛龍倒鳳的二人聽到這聲巨響,豁然一驚坐起身子。
見到那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沈景之清秀俊雅的麵容微變,眼神嫌惡,“蘇錦瑤,你來做什麼?!”
蘇錦瑤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袖下寒光一閃,手中便多了一把匕首,鋒利的刀身冷氣森森,透著一股涼意。
她丹唇輕啟,一字一頓,“自然是為了……取、你、狗、命!”
蘇家世代為將,家中女眷無一不習武,蘇錦瑤更是習武的各種好手,匕首用的遊刃有餘。
正因為沈景之明白,心底才更是無比忌憚,特別是蘇錦瑤今日的精氣神比往日看起來都要好些,他瞳孔微縮,嗓音帶著難以自持的顫抖,“來……來人來人!”
然偌大的侯府卻在此刻鴉默雀靜,無一人回應。
蘇錦瑤心神漸定,春櫻的效率果然快!
“別喊了,無論是賓客還是下人食用的飯菜裏都被我下了迷藥,這會子,他們早已睡死過去!”
刀尖直指沈景之,蘇錦瑤眼裏是深不見底的恨意,“沈景之,你害我如此,是時候該拿命來償還了!”
昔日溫柔體貼的美人如今冰冷決絕直叫人不寒而栗!
沈景之見她動真格的,霎時抖如篩糠,連連後退:“錦瑤,我從未想過要害你啊,都是這個女人,都是她勾引我想要以此上位,我才一時昏了頭呀!”
一旁自始至終都端著勝利者姿態的柳依依聞此,臉色驀地一白,雙目不敢置信的瞪大,沈景之說什麼?她勾引他?他居然把所有罪責都推到她的身上!
“沈景之,你當初要我幫你陷害他們蘇家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柳依依怒目而視,一改方才喜床之上的柔弱,活像個罵街的潑婦。
“賤女人!”沈景之被戳破醜事,瞬間變了臉色,眼神躲閃,卻還佯裝鎮定,抓著柳依依狠狠掌摑起來,力道之大,幾下就將她打昏了過去。
他跪在喜床上磕頭,“錦瑤,我已經幫你懲罰了她,你看在我們夫妻一場,便饒我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