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
但是我剛一睜眼,就對上了安楚齊幽幽的目光,嚇了我一跳。
我們還在瓶子裏,他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個夜明珠,發出了銀白色的光芒。周圍是一片空蕩。
我也不知道他在黑暗中盯著我看了多久。
直到見我睜眼,被他嚇得彈了起來,他卻自顧自地伸了個懶腰就地躺下了,一副立馬就要睡覺的樣子。
外麵傳來“嘚嘚”的馬蹄聲,伴隨著瓶子有規律的顛簸,很明顯,我們正在趕路。
怕是外麵此刻日頭正足,我們也出去不得。
我仰頭盯著瓶口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看向一旁躺著的安楚齊。
此刻他依舊眸光熠熠地盯著我,沒有一點困的意思。
我又想起了他戰死的模樣,也想起了他戰死前望向佘詩錦的那一眼。
他和佘詩錦之前從來都沒有交集,但僅僅是一個臨死前沒能對上的眼神,就成了佘詩錦長久的噩夢。
佘詩錦當時也沒想過要害死這麼多人,她和然丘二太子合作,不過是為了讓沈九歌徹底消失。
誰知道,二太子不僅擄走了沈九歌,還對剩下的人趕盡殺絕。
佘詩錦雖然不是個好人,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叛國,更沒想過要傷害本國軍人。
所以等二太子的人撤幹淨之後,她就立馬跑了出去。
她強忍著害怕,在屍群裏搜索了好久,妄圖能找到一個還活著的人。
可是沒有。
但她沒有想到,她一出去,卻被躲在暗處,唯一藏起來的匪徒看見了。
半月後,匪徒落網,供出了曾在八裏寨之戰當日見過佘詩錦。
他不僅認出了黑衣人的身法像是然丘人,他還說,佘詩錦衝出去,是為了檢查有沒有漏網之魚,方便補刀。
坊間興起了佘詩錦為愛發狂的傳聞。說她蛇蠍心腸,說她為了兒女情長連國家都不顧了,是個出賣國家的叛徒。
那段時間,堂堂丞相府門口天天被人扔垃圾,潑狗血。
她偶爾走到前院,就能聽到有人隔著牆罵她的聲音。
皇上沒有輕信坊間謠言,卻仍舊叫佘丞相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好好陪陪女兒。
那天,佘詩錦想偷出家門去見見顧淇,卻迎麵撞上了許久不見的父親。
她從來沒有想過,短短幾年,父親竟然蒼老得如此厲害。
她看見父親滿臉皺紋,卻擋不住眉間的惆悵和嚴肅。
她以為,對自己一直不管不顧的父親這次一定會好好罵自己一通,甚至打自己一頓。她甚至懷疑父親會不會把她趕出家門。
但是佘丞相沒有。
他隻是盯著自己的女兒,就像盯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眼裏充滿不解和心痛。
良久,他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沒有和佘詩錦說一句話。
佘詩錦笑了。
她笑這個世界的癡狂。她笑自己明明沒做錯什麼,卻被這個世界遺忘、傷害。
她不過是想反擊,想反擊一下生活的不公,想反擊一下沈九歌搶走了她心愛的少年郎。
結果,她遭人欺騙,遭人唾棄。到頭來,她不在乎的人都恨她,她在乎的人都對她視而不見。
她想出門去見顧淇,隻要顧淇願意娶她,她就會告訴顧淇沈九歌的下落。
她不介意和任何人撕破臉皮,因為從失去母親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但她沒想到,她再也沒有未來了。因為她一出門,就在鬧市中被人一刀捅死了,旁邊甚至還有人拍手叫好。
然後,然後就是……
“喂?!喂?!你是被小爺嚇傻了還是你原本就是個傻子啊?”
滋哇亂叫的安楚齊晃著手,把我從回憶拉回了現實。
見我回過神,他又晃著腦袋打量了我一番。
然後,他說:“難以置信,世界上真的有奪舍這種事情存在。”
???奪舍?
“放心吧,九歌跟我說了,她說你說自己是程安安,不是佘詩錦。”
“所以你就相信了?”
“九歌說的,自然可信。”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這無腦舔狗屬性,怕不就是男二了?
“啪”。我頭上突然挨了一記腦瓜崩,痛得我嘶了一聲,死死護住了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