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人注視下,冬忍把自己撿到醴泉酒的經過道來:“我剛來蓬萊那會兒,說好聽點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直白點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在北城裏晃一圈打聽了消息,就上杏山去了。吃虧之後,我在下山的途中遇到暴雨,那時候又是晚上,反正迷迷糊糊地就跑到我帶你們去的山洞裏。我去的時候那個山洞不像有人住,我就撿柴火生火,受了點傷睡不著,到處逛,就這麼發現那些酒壇子了。”
“你這……”孔時清欲言又止,一時竟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形容冬忍這段經曆。
宿戈接上話:“委實奇妙了點。”
冬忍歎氣,“總之,沒有瓊漿玉露是說不動時留前輩的。”
“那有沒有地方可能買到?現在還不算太晚,我們去碰碰運氣。”
宿戈的話讓冬忍思考了一陣,“若是說有可能,東城的那個地下黑市說不定能找到,但是東城離這裏太遠了,來回一趟少則三日多則五日,來不及。”
孔時清是一點都不想摻和這個獸潮,冬忍的無奈令他暗自竊喜,此時看起來毫無辦法於他倒是件好事。
宿戈和惠茗屬於中立派,沒有明顯傾向於去或者不去,兩人正準備說那他們不去參與獸潮,卻見話題中心的時留從樓上下來後直奔櫃台而去,讓賬房給自己備五壇酒送到房間,隨後跟宿戈幾人簡短地打個招呼後出門去了。
冬忍飛快地跟過去。
與客棧裏的熱鬧不同,北城街上的氛圍比平時肅穆寂寥些,尤其是城門附近,來往的都是穿著盔甲的護衛隊士兵,有些在加固城門,有些在往城樓上搬運武器,為應對即將來臨的獸潮做準備。
皎皎明月高懸於夜空中,清亮的月光為地上忙碌的人群披上一層朦朧的紗衣。時留在城門附近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沉默地跟了自己一路的冬忍,“跟這麼久,有什麼事?”
冬忍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跟過來幹嘛,明明跟惠茗他們說得好好的,不會求時留辦事,可是剛才看見時留出門,她這雙腿自己就跟出去了。
兩人打交道的次數不少,但往日時留都是帶著酒氣和醉意的,幾乎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刻。然而今日時留暫時未飲酒,目光明亮而專注,被這樣注視著,冬忍變得十分不自在。
時留見冬忍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歎口氣後繼續往前走。可他一走,冬忍便自發地跟在後麵,像條甩不掉的小尾巴,於是幾分鍾後他停下來又問了一遍找自己有什麼事。
“我……”冬忍眼神飄忽,瞄到地上被一個小水窪反射的月光,抬頭望月,“我見今晚月色不錯,出來觀賞觀賞。”
時留也抬頭看那一輪潔白的圓月,眼神異常柔和,“月色的確很美。”
聽到這樣的話,冬忍反而好奇:“你很喜歡月亮?”
“因為月亮屬於人間。我曾聽別人說月亮代表著故鄉,九天沒有這樣的景色,所以我珍惜它。”
這是時留第一次主動提及九天,冬忍明知自己不該追問,卻耐不住多了嘴:“難道九天沒有白晝和黑夜嗎?”
“燭龍之瞑乃晦,其視乃明,白與黑的變換隻在燭龍的睜眼與閉眼之間。”
“那真是……”冬忍細心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詞,“太奇妙了。”
時留歎息,冬忍對九天的憧憬其實是很多未曾去過的半神都會有的,否則也不會有無數人為搶爭渡果殞命。作為在那裏曾經生活過的人,他對九天無一絲留念,它是屬於神的地方,也隻屬於神。
時留想起自己從未問過冬忍為何對九天執著,於是問:“你為什麼想去九天?”
“因為我想找到和我一樣的人!”
麵對時留疑問的神色,冬忍解釋:“人間沒有孟極,蓬萊沒有孟極,但是九天一定有,我想見見我的族人。”
時留心道那些神可不一定歡迎你,卻不忍心在此時打碎冬忍的幻想,隻能又把話題帶回最初:“最後問一次,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大概是前麵的交流在無形中消弭了冬忍的緊張,她順口把剛才的事說了出來,末了有些期待地看著時留。
後者領會她的盼望,點了下頭。
冬忍捂住嘴,不讓自己過於興奮的聲音泄露出來,身後的尾巴卻不住地抬起又落下,快到晃出殘影。
時留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很快轉身,往城門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