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七心裏一咯噔。
這個名字,她好久沒有聽見他再提起過了。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許珍出身望族,多少也念過點書,一聽廩楓報的名字,就忍不住起了些文人慣有的品評之心。
“令堂令尊想必是伉儷情深。”
廩楓的父母,蘇若七也是有幸見過的,但因記憶遙遠,她也隻能記起一些細碎的事物並外傳的鳳族君上與君後的佳話。許珍的猜測並不假。
隻可惜,再深的感情都埋藏在上古覆滅的洪流之中了。
“不是思念的離憂。”
蘇若七抬眸,少女衣裙上的飄帶被夜風緩緩吹起,吹來年少驚鴻一瞥的執念。
當初蘇若七和妺皇救下廩楓之前,“小白”其實是另有其人的。
那是妺皇送給蘇若七的一個龍蛋。因為外殼是白色的,小時候的蘇若七總覺得它會生成一條小白龍,是以就整天叫著“小白”,渴望能早日將小家夥喚醒。
但她最終卻沒能等到小家夥破殼。
妺皇帶她遊曆南禺山時,她將龍蛋也一起帶上了。古老山川大多處於動蕩地勢之中,遇上火山爆發也是常有的事,但未曾想,千年前那場近乎毀滅的火海之中,葬的不隻是當地生靈的屍首,還有小家夥的性命。
未破殼的龍蛋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她還沒有等到小家夥破殼,就徹底失去了它。
救下廩楓也是在那個時候。妺皇看她對小家夥的死耿耿於懷,就想方設法要轉移她的注意力,於是他哄著蘇若七去照看受了傷的廩楓。
鳳凰的羽毛華美又柔軟,比單調又堅硬的龍蛋更加惹人憐愛,加上小孩子心性中慣有的喜新厭舊,沒過幾天,她還真就不吵著要去找小家夥了,隻是偶爾還是會想起小家夥,妺皇不想她太難過,幹脆拿還在養傷的廩楓做文章,教她說:“他就是小白。”
妺皇想著她年紀小,就決定先騙過一段時間再說。但年紀小,不代表說啥都信。
“可他是隻鳳凰,不是龍。”小時候的蘇若七轉動著水靈靈的眼瞳,與妺皇如是辯駁著。
“師祖之前看錯了,本來就是鳳凰。”
“他的羽毛還是紅的。”
妺皇見她較真,又添了些“蛋掉落在火山之中被大火燒紅了”“羽毛的顏色是會變的,等小白長大後就能變回去了”的話來忽悠她,一來二去,她也就真的就信了,再見到廩楓,就很興奮地衝上去抱著他,堂而皇之地將“小白”這個名號冠在他頭上,還將自己最愛吃的桂花糕也送給他。
“師祖做的可好吃了,小白你一定也會喜歡的!”那也是她第一次叫他小白,不曾想這一叫,就叫了三千多年。
“我不是你的小白。”
少年廩楓養好身體後,第一時間就是化回人形跟她解釋。
“師祖說你是。”
“他騙你的。我不是,我叫廩……”
“師祖說你是!”小姑娘激動得眼眶發紅。
小孩子稚嫩的臉頰本來就容易惹人憐愛,見她要哭,廩楓也心軟了,將解釋的話都咽了回去,俯身與小姑娘平視,清越的嗓音柔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小姑娘的眼淚沒忍住流了下來,還很倔強:“師祖不會騙我的。”
“好好好,我就是小白,我沒有死。”他怕她將手裏端著的桂花糕給摔了,於是主動接過來放到一旁,伸出雙臂與她道:“你不是喜歡抱我嗎?我給你抱,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的懷抱溫暖得不像話,像是特意為她準備的一樣,惹得她肆意將眼淚花兒全都抹在了他身上。
“不哭了。”他摸著她的頭,拿帕子給她擦臉,精致的手帕落在小姑娘的臉上,刹那間就遜色了許多。
“要不要吃?”擦了臉,廩楓又拿了塊桂花糕給她。
經過許多天的觀察,少年廩楓發現這個在他麵前哭鼻子的小姑娘不但自己長得漂亮,喜歡的東西也都是雍容華貴的,還因為年紀小、修為少沒有辟穀,整天吵著要吃東西。
小姑娘的小手碰了碰他的指尖,搖了搖腦袋,抽噎道:“我不吃,給小白的。”
這下他是不想認也得認了。他要是不認,恩人小姑娘怕是又要哭了。
他輕咬了一口糕點,以此來回應她。
“很好吃。”
小姑娘的臉皮薄得厲害,才擦過臉就發紅起來,他不免自責起來,柔聲問她:“臉怎麼紅了,是我弄疼你了嗎?”
“沒有……”蘇若七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張嘴說話的那一瞬間,鼻尖就嗅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氣,原來是廩楓又重新拿了塊桂花糕放到她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