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我恨、我恨啊!凶手不是我!老天不公!
頂著一身的穢物,穿著灰白囚衣的女子麵色蒼白,眼神陰沉地看著台下眾人,被鎖鏈圈起來的四肢軟弱無力地掛著。太陽越發熾熱,似乎都在支持著台下人的舉動。多日都滴水未進的她顫抖著幹涸的唇,滿腔的怨恨被逼停留在喉嚨處,欲發不得,鮮血從嘴角滑落,在陽光的照耀下,地上綻開一朵朵刺眼的花。
燒死她!燒死她!
燒死這個混淆皇室血脈的女人!
燒死這個克父克母的不祥人!
一群義憤填膺的百姓舉起拳頭,不時大喊。人群逐漸增多,那一雙雙看熱鬧的眼睛不懷好意地掃視台上的女囚犯。
“大娘,您剛才砸她了嗎?”穿著淡綠襦裙的女子挽了挽袖子,掀開帶來的竹籃,裏麵淨是一些爛菜,但她卻炫耀般地讓四處圍觀的人都來拿。被問及的那位大娘,眯起雙眼,布滿風霜的臉上帶著自認和藹的笑容,回道:“哪能不砸?這種都不配稱之為人的東西,竟謀殺新生的小皇子,幾個臭雞蛋也算便宜了她,妹啊,也讓我拿點。”
一些腐爛的菜葉帶著茫然的恨意砸到她頭上,伴隨著看客的歡呼,她勉強喚醒一絲精神。幾位穿著官服的男人神色嚴肅地走到看台,先是向端坐著的大皇子容啟德施禮,隨後走到本是監斬台的位置,宣讀判詞:
“犯人安寧,身為大理寺卿,偽言惑眾,意圖謀害皇子,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現判處火刑,以安皇子在天之靈。”
刑部尚書淩之敬緊緊握著令牌,此時此刻,他仍不相信這個女孩會是凶手。一旦甩出,就真的什麼都挽回不了了。
容啟德見此便放下手中的茶盞,向身旁的王福示意。王公公接到主子的眼神,彎腰示意,然後徑直走到淩之敬旁邊,先是甩甩手裏的白拂塵,隨後微低下腰,笑著輕聲說:“淩大人,時刻已到,還等什麼!”
淩之敬狠狠地瞪了這個閹人一眼,對上那張望之生厭的麵孔,卻是什麼都說不出。“淩大人,判詞一下,犯人就該伏法。若有錯失,就別怪灑家不通人情了。”王福心知此人油鹽不進,但自己身為太監,也沒辦法甩出這個令牌。於是又挪動著微胖的身軀,“既然淩大人心有不忍,那就讓灑家為您解決這個煩惱吧。”王福邊說邊奪過令牌,淩之敬一時不察,想不到這個閹人腕勁不小,不好!
王福奪得令牌後,拋給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且由他擲出。早已站隊的大理寺卿想都不想,一揮手,令牌甩袖而下。
熊熊烈火燃起,炙人的氣息席卷而上。百姓紛紛鼓掌,領頭起哄的人趁此離開,不明事理的民眾還在高喊叫好。淩之敬抿著嘴,令牌掉地的刹那,已是知天命年紀(50歲)的人踉蹌幾步,扭頭閉目。此刻像是頃刻衰敗的柏樹,內心崩潰,卻還要強撐著不要倒地。‘明哲,終究是保全不了你的女兒啊。我愧對你啊!’
容啟德起身,看著不遠處的鬧劇,隻是呲笑一聲。如今六部尚書也僅剩淩之敬和吏部的謝達昌未歸邊,但淩之敬這種人,還是不要讓他壞了自己的大事。容啟德招來王福,耳語幾句就在侍衛的保護下離開了。
“恭送大皇子。”剩下的官員紛紛低下頭,人微言輕,明哲保身的道理他們還是懂得,於是一個個向王公公道別後也就腳步匆匆地離去。監斬台上,王福保持著那副笑容,“淩大人,那位如今也顧不上朝堂之事,做人尚且懂得趨利避害,更何況為官呢,您說,灑家做得對不對。”
淩之敬看也不看他一眼,不過,這也不打緊,反正王福也隻是敲打敲打而已。“如今日頭正盛,想必淩夫人和淩公子已在家準備好了吧。”說完,王福摸摸拂塵,瞥了台下一眼,也就不再多說,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