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上,蓋普曼也有留意時尋蹤跡。
但時尋刻意遮掩過,又是這種小船,在海上根本不起眼,蓋普曼沒找到便作罷了。
禱聖大會召開在即,他身為光明教會第三號人物,理應趕回去參與。又有神術師資質奇高的小乞丐,他更當早早帶小乞丐回去,讓教會嚴加保護,好好教育。
時尋在海上又前行了一段時日。
這夜無月,連星子都藏進密雲間。
時尋躺在船上,已經睡著。
可他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表情痛苦,雙手越捏越緊,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守夜的小木頭擔心地看著他,小小的木頭手擠進他緊捏的拳頭裏,也想握住他的手。可小木頭手太小,隻能讓時尋拳頭握得沒那麼緊。
不僅它,連白天忙著推船夜裏才能休息的魔螺都被驚醒了,紮根他晶核的彼岸花不正常地顫動。
沒發現周圍有危險,魔螺實在不清楚時尋怎會如此,唯有問小木頭:“老大他怎麼了?”
小木頭沒回答,眼中卻有越來越明顯的擔憂。
驀地,時尋坐起。
他眼中映出大片血紅彼岸花。
緩了許久,那片血紅仍未散盡。
時尋提著小木頭的手,將它扯過來抱著,呆呆看著前方。
“我沒事。”時尋說得極慢,“又夢到了那段事而已。可能離得近了。”
小木頭沒說話,更貼緊他一些。
黑沉的海麵翻湧不停,但在時尋眼中,它已化作血色花浪,大片大片由他的血長出的彼岸花花浪。
沒再休息的魔螺索性回到海裏推船。
忽而,它叫起來:“老大!前麵好像有座島!就正前方!我們要不要避開?”
那座島還離得很遠,不過能被看到了,又有魔螺推船,天亮前後應該能抵達。
船行的方向素來由時尋決定,順著時尋對劍的感應筆直前進。上一個島嶼還是時尋想登岸休息,才偏轉航線。
此次不必再偏轉,就接近這島嶼。
時尋還看著海麵沉默。
魔螺偷偷看他,就被他臉上的冷沉嚇了一跳。
船還在前行。
時尋終於說:“就在這島靠岸吧。”
天邊朝霞初現,船已泊岸。
時尋棄船不要。
這艘小木船能撐過這麼長時間,已相當難得。到現在,船已將散未散。
他現在打算橫穿這座島,在島另一邊另覓船隻。
之前準備的幹糧還有不少,他的小洞天裏也種有奇花異果,必要時大可收小木頭進去,再讓小木頭摘果子出來。他實力恢複越多,開啟小洞天就越方便,有些消耗已不必過多計較。
沒在意沿著一個方向前行會遇到什麼,時尋一路上見石跨石、遇河越河,還穿過田野、密林。
他越走,四周越荒涼。
最後一段路已是山邊密林,林蔭幽涼,微風吹過就帶動樹葉沙沙。
有哭聲若有似無地縈繞,又有笑聲似環著他旋轉。
地麵腐爛的枯葉偶爾無風而動,旋轉著從地麵飄起,要纏上時尋的腿,又在時尋走過前跌落。
間或有哢嚓聲,而後便見山林裏的小動物受驚竄走。
鳥叫聲也有,卻以烏鴉叫為主。
時尋對烏鴉叫敏感得很,第一次聽到就躍到最近的高樹樹冠上四下張望,直到確認在他感應中的烏鴉都是普通烏鴉,才嘖了一聲,頗覺無趣地飄落地麵。
他還惦記著當日在城堡上見到的烏鴉呢!
那時的他堪稱最虛弱時刻,知道躲在旁邊窺伺的烏鴉有問題,都不好抓住拷問,現在卻似乎沒再見到那樣的特殊烏鴉了。
他再前行一段路。
連魔螺都忍不住悄悄伸出觸角了,軟乎乎的肉角探出衣袖,擦過時尋手腕。
“老大,這氣息好怪,有點讓我舒服又有點讓我不舒服。”
魔螺自己都說不清感受,隻能總結為怪。
“鬼氣、妖氣、道氣、邪神氣,混雜在一起,能不怪麼?”
時尋隨口答完,繼續前行。
他已聽到前麵有兒童嬉笑聲。
算算時間,如今是未時和申時之間,想在天黑前越過這座大山已無可能,他也沒那麼想連夜進山,因此打算就近找個地方先住一夜。
又走一小段路,他正撥動前方高高的草叢,草叢裏就有人緊捂著嘴巴驚慌回頭。
原來是個八九歲大的小男孩。
看到他,小男孩捂嘴都顧不得了,哇的大叫一聲,快速跑向村子。
“救命啊!怪物出來了啊!大家快躲啊!怪物白天都出來了啊!”
時尋:“……”
他摸摸自己的臉,手在前方一劃,一麵水鏡懸在前方。
鏡中映出他的模樣。
如墨長發用金冠束著,墨眸清亮,除了臉色蒼白些,他沒哪裏像怪物吧?
還好走過草叢不遠就是村子。
被那小男孩一嚷,村裏明顯有些亂,有一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的老人和混亂的其他人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