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可對於昏睡在客棧門口的大妖來說,隻不過是晃了個神兒。
幻狐一族生來便對幻術和魅術頗為敏感,這種敏感體現在對此等妖術超高的學習領悟天賦,以及對其天生的抵抗能力。但,幻色萬千,卻終歸是虛無的,族中有能力的大妖都更願意修行另一種幻狐自帶的天賦——冰炎。
幻狐族自矛盾中誕生,冰炎組成了他們的軀體,虛實成為了他們的靈魂,他們擁有生命,卻又是一樣死物。
他們的誕生離不開幻蓮,死亡也隻是重歸。
大妖恍惚間倒地,卻又瞬間清醒了過來,起身,卻隻看到那位少年離開的背影,仿佛在他倒地的那一瞬間,客棧的時間就被凝結了一般。
他匆忙跑到樓上,見屋中人一手掌著攀枝連理燈,一手撐開窗戶,聽到動靜,回頭抿唇,嘴角勾起彎彎的弧度,用下巴點了點窗戶旁的叉竿。
“玟,來幫我一下。”
從焰婭帶他進入雪川之後,炎泊便經常以探望母親的名義出入雪川。
雪川說是領地,倒不如說是一片結界,一片被封印的土地,若是沒有引路人,任是妖力強橫也無法闖入。
炎泊與鳳儀翎的交易,便是帶他進入雪川,見到他想要見的那個人,而炎泊,則可以在一切結束之後與母親團聚。
此時他走到焰蛇族領地的邊緣,神魂被撕裂過的創傷讓他有些發暈,看著漸漸出現在眼前的邊界心中不免生出荒涼之感。
往前走,視野中出現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雪地的正中央便是結界的所在地,他輕了身子,像往常一樣走到結界邊上,向空中畫了幾個符文。
他見過鳳儀翎硬闖雪川結界時的樣子,狂亂的颶風攜著青色的火焰,狠狠地割裂著結界,卻又被一次又一次地彈回,將潔白的雪地撕裂了一道道口子,露出下麵堅硬的冰層來,而立於其中的大妖卻並無半分狼狽之色。
他望向那位大妖,由是見慣了形形色色美人的他也不免目光一窒。那日的鳳儀翎未著妖絡,儼然一副大族公子常見的打扮,鬢邊的碎發編入規規整整的長辮,從耳後繞至胸前,鳥翅狀金冠翩然欲起,將滿頭蔚藍色的長發高束,如瀑布一般傾瀉於腰際,他立於天地之間,便是天地間至美的一道風景。火焰爆開,令這片天地換了景色,可唯獨那墨色的衣袍,連片衣角都不曾被驚動。
飛濺而來的流焰直直地飛向炎泊的方向,他從腰間抽出長鞭,以長鞭為盾,欲將流焰擋下,卻被那青色的火焰攀附而來,順著長鞭爬了上去。
他急忙丟掉長鞭,一臉戒備地看向操弄風火的大妖,那位大妖似乎沒有注意他,眼瞳發出幽幽的青焰來,霎那間,身後天空被那青色的火焰吞沒,失去了顏色,雲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像是為那火焰讓路,他雙手畫紋,身前漸漸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風刃,那風刃吸附著天空中的火焰,逐漸變得漆黑,待天空恢複了本色,大妖抬起右手,以手為刃,重重斬出,隨後那漆黑的風刃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向印記處橫斬而來。
炎泊明顯地看到,風刃斬過的落雪雖然完好無損,卻詭異地停在了半空中,隨著風刃的前進成為了風刃的一部分。
好在他一邊戒備著,一邊畫了進入結界的符文,在風刃波及到他之前進入了結界,而鳳儀翎也注意到了這位可以自由出入結界的妖族。
結界外,炎泊畫出一個又一個符文,而結界隻是泛起微微的波紋,並未像往常一樣為他敞開。
這說明,從前幾十年間,從未拒絕過他的結界,以後再也不會歡迎他。
終於,在嚐試了一次又一次之後,炎泊終於收了手,隨後向著雪川的方向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一縷清風吹來,環繞在鳳儀翎的指尖,他將手指曲起,微微側頭,放在耳畔,風輕輕卷起他耳邊的散發,將結界外發生的事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