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他們相識的時候,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
他記得,他們相識的時候,她愛說愛笑,愛吵愛鬧。
他記得,她喜歡往滾燙的粥裏加上一大把的花生,說是這樣好吃。
他記得,她說過,以後他們的家要在大山裏,聽山泉潺潺,鳥語蟬鳴。
他記得……
他還記得,她絕望地看著他,說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小半兒,你到底在哪兒……”
火光搖曳中,似有晶瑩在他眼角閃爍,穆沼將手輕搭到阿淵的額頭上,輕聲道:“阿淵,明天若是再找不到,我們便回去吧,”
“就算我不能認你,卻絕不能讓你跟著我受苦受罪。”
半月給阿淵的錦囊上繡的是一朵白梅,針腳細密,錦囊裏裝的是一塊雕刻成梅花模樣的羊脂白玉,係著紅繩,紅繩的另一端係著一塊半指大小的竹簡,竹簡上刻著四個字——雲嶺半月。
穆沼從阿淵手上拿到這個錦囊時,雙手顫抖得厲害,因為錦囊上的那朵白梅,他永遠不會忘記初識的那年冬日,她把玩著一朵白梅,然後將白梅插到了他發間笑嘻嘻地說:我最喜歡白梅了。
再看到錦囊裏的玉梅時,穆沼隻覺他的呼吸險些止住,玉白梅……是他特意找人雕刻送給她的,他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年她十六歲,他二十歲,而那不久之後,他生命裏最後悔的事情發生了……
穆沼心裏是痛苦的,他想見半月,卻不知她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她若是恨他,為何這麼多年了她還留著這朵玉梅,而她若是不恨他,又為何這麼多年都不肯原諒他不肯見他。
或許,她不是恨他也不是不恨他了,而是隻把他當做了生命裏的一個過客,過了,便過了,否則她為何要將這朵玉梅交給阿淵,這是不是就說明她已經放下了,連恨都不願意再恨他了?
不!她怎能不恨他了?她怎能……忘了他?若要她忘了他,他寧願她一直恨著他一輩子不原諒他,這樣的話,他還會在她心裏。
天色再次沉下之時,穆沼像是迷路的野獸一般在白雪蒼茫的雲嶺間慌不擇路,再也沒有前幾日的沉穩之氣,因為他已經對阿淵說過,今日若是再找不到半月他便帶阿淵回柳城去了,盡管阿淵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但是他既已對孩子承諾了,他便不會食言,今日一過,他就要離開了,回到溯城那個牢籠裏,屆時,他就真的……今生不會再見到他此生最想見的人了。
而她,是今生都不打算讓他找到她了,讓他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這才是她所希望的,他痛苦,她才開心。
不過如今,倘她已經決意要忘了他,隻怕就算他痛苦一輩子,她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了。
小半兒,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忘了我……
“砰……”就在穆沼一心隻想著找著半月而不斷加快腳步時,忽然砰的一聲重物跌倒在雪地裏的聲音響起,在風雪中聲音不是很大,卻在第一時間讓穆沼停下了腳步,轉頭,然後大驚失色,“阿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