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3)

安塘一向少雪,今年入冬以來卻飛雪綿綿,寒風不絕。

冬至未到,已是滿城銀裝。

這天,雪定初霽,暖陽當空,被大雪困住裹住腳步的安塘人立刻熙攘向城外而去,上山賞梅,下湖遊船,飲酒作樂,熱鬧非凡。

人都朝著城外去了,城內反而冷清下來。

閑歸樓沒了往日鼎沸,陸清樂得清靜,日上三竿,才一步三回頭地從方琪瑤的房間裏出來。

作為頭牌,方琪瑤獨自住在閑歸樓頂層,清淨寬敞不說,推窗遠眺,還能盡攬山湖美景,極為風雅。

可此時,陸清覺得這樓層高,也不是什麼優勢,畢竟折騰了一晚上,他早已雙腿發軟,饑腸轆轆,平地也好似崔巍蜀道,更遑論還要一層層地下樓梯。

一路行來,陸清哈欠連天,疲態昭著。

相熟的小二,無不別有深意的囑咐他“注意身體”。

待他走遠,這些人又聚在一處,各個搖頭歎氣,小聲嘀咕著三尊山這代掌門怎會如此荒唐。

陸清如今內力盡失,聽力不比往常,哪裏知道有人在背後說長論短?

不過,就算聽見,依照他如今的性子,多半也是一笑了之。

閑言碎語他聽多了,反正也不傷身,何苦計較?

於是,循著飯香,快步下樓。

陸清是閑歸樓的老主顧,一月三十日,有一大半的日子要來尋歡作樂。

他模樣好,年紀輕,出手又大方,全樓的姑娘無一不將他奉為上賓。

然則,陸清雖然也不禁和她們調笑玩樂,但向來隻宿在花魁方琪瑤處。

閑歸樓上下的姑娘都覺得,這位陸掌門甚是專情,方琪瑤嫁進三尊山不過是早晚的事。

可兩三年過去了,一人不談嫁,另一人不提娶,眾人期待已久的喜事,比樓後孤棲湖的霧氣還虛幻縹緲。

陸清剛下樓,坐在堂內的方春溫便殷勤的迎了上來,親自給他引了座位,遞上碗筷。

方春溫,不知何許人也,經營閑歸樓已逾二十載。

她生得光豔照人,打扮的卻很素淨,隻著一身藕荷色衣衫,別一支珍珠簪子,銷金窟裏,與眾不同。

安置停當,方春溫非但沒離開,反而笑盈盈的倚在陸清身側,替他倒茶布菜。

桌上擺著四五隻碟子,碟子裏分別盛著各色小菜和剛烙出來的幾張麵餅。

方春溫伸出白玉似的手,親自替陸清卷了張餅,又喂到他嘴邊。

陸清也似是被方春溫侍候慣了,全然沒有半點扭捏。

吃完一張餅,陸清指指杯子,問道:“方老板,怎麼沒有酒?”

方春溫一聽“酒”字,笑容霎時無存,低聲斥道:“才起身,喝什麼酒!你當自己的身子骨還是從前?”

陸清想到從前,幹笑幾聲,壓低聲音回道:“方姨,何必動怒。”

方春溫偏頭一看,見陸清平時一雙漣漪的眸子,此時血絲密布,心中不忍,歎口氣道:“清兒,昨晚……”

“掌門師兄。”門前忽有人喚道。

陸清聞聲抬眼看去,見四師弟林烺正麵無表情的站在門前看他。

陸清一見林烺,站起身打趣道:“林師弟,來了閑歸樓,怎能不進來喝兩杯?來,進來坐,師兄做東。”

林烺比陸清小幾歲,卻持重許多,加上五官淩厲,不苟言笑,倒像是年歲猶在陸清之上。

此刻聽見陸清言辭輕浮,林烺心中不喜,麵上不耐之色漸濃,語氣卻仍是平靜:“是小師叔找你,師兄還請快些和我回去。”

陸清上前幾步,負著手,似笑非笑道:“找我?”忽又倒退幾步,扶額道:“難不成是西市的嘉琴找上門了?唉,月前我答應給她寫詩,至今還未兌現。”

陸清一身酒味胭脂味,裹著門前冬風,筆直塞進林烺鼻裏。

林烺蹙起眉,別開頭去,冷冷道:“師兄,師叔最不喜歡你醉酒,我勸你快些回去,還來得及換身衣服。”

陸清抬起袖子,左右嗅嗅,心道味兒確實挺衝,又想起小師叔的發火時的模樣,飯也顧不得吃完,忙不迭帶著林烺返回三尊山。

從陸清曾祖算起,三尊山稱霸江湖已有百年。

掌門之位,傳到陸清這裏是第四代。

按說三尊山是正道之首,三尊山的掌門也該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可江湖人都知道,這屆掌門中看不中用,隻是聾子的耳朵,擺設而已,三尊山真正掌事的,乃是陸清的小師叔樓霜劍。

樓霜劍出名甚早,自十七歲那年單槍匹馬,劍挑江北三大匪幫,為當地百姓除去大害,便威震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