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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昌文君事雍城尚不知曉?”

“稟報君上,此乃文信侯著意謀劃。”特使指點著上書,“封君不告雍城,上書卻有具名。文信侯是想教嫪毐明白,朝局並非他與太後所能完全掌控。嫪毐若生戒懼之心,亂象或可不生。此乃文信侯遏止之法,王當體察。”

“遏止?為何要遏止!”嬴政連連拍案,“心腹之患,寧不早除?文信侯此時上書敦促冠禮,能使此獠手忙腳亂匆忙舉動,原本正當其時,何須多此蛇足?以昌文君之名使其顧忌也!目下不是要遏止,恰是要引蛇出洞一鼓滅之!”目光一閃急問,“上書送走否?”

“臣正要入雍呈送。”

“好!刮了昌文君名號,換一人上去!”

“君上……文信侯……”

嬴政目光淩厲一閃,冷冷道:“此乃方略之事,不涉根本。”說著一把揪下自己胸前玉佩輕輕拍到特使麵前,“秦王至詔:刮。仲父麵前有本王說話。”麵對年輕秦王無可抗拒的目光與最高王命,特使略一猶疑,終是吩咐廊下隨員捧來銅匣取出上書正本,拿起書案刻刀刮了起來。

特使一走,嬴政立即召來蔡澤王綰計議。嬴政將情形說了一遍。王綰大是讚同。蔡澤卻以為文信侯之法還是穩妥,若激發嫪毐早日生亂,隻怕各方調遣未必得當,若不能一鼓滅之,後患便是無窮。嬴政卻沉著臉道:“此獠得有今日,寧非人謀之失也!疥癬之疾而成肘腋之患,肘腋之患終致心腹大患。秦無法度乎?秦無勇士乎?寧教此獠禍國亂宮也!”見這個年輕的秦王一副孤絕肅殺氣象,蔡澤心頭猛然一顫,竟是一時默然。

“君上之意,如何應對?”王綰適時一問。

“此獠必大發蠢舉,日夜收拾防衛,預備血戰!”

“王之舉動,實鋌而走險也!”蔡澤終於忍不住呷呷大嚷,“蘄年宮隻有千餘人,可支一時,當不得嫪毐上萬人馬半日攻殺!老臣之見,秦王當回駕鹹陽,冠禮之日再來雍城。否則老臣請回鹹陽,與文信侯共商調兵之法,至少得三萬精銳護衛蘄年宮,剿除雍城亂兵!王縱輕生,何當輕國也!”

默然片刻,嬴政勉力笑了笑,又正色道,“綱成君,平亂當有法度。今嫪毐將亂而未亂,又假公器之名。若舉大軍剿其於未亂之時,省力固省力,然何對朝野?何對國法?嬴政既為秦王,便當為朝野臣民垂範,依法平亂,平亂依法!何謂依法平亂?亂行違法,決當平之,不容商議!何謂平亂依法?亂行不做,國法不舉;亂行既做,國法必治!行法之道,貴在後發製人,此謂依法也。今亂跡雖顯,然終未舉事。當此之時,嬴政若回鹹陽,嫪毐必匿其形跡而另行圖謀,了卻禍亂便是遙遙無期。惟其如此,嬴政寧孤絕涉險,以等候冠禮之名守侯蘄年宮,引此獠舉事。屆時各方發兵剿亂自是名正言順,亂象寧不定乎?”

“老臣是說,國失秦王,秦將更亂!孰輕孰重?”

“綱成君差矣!”嬴政罕見地第一次直麵駁斥高位大臣,“百年以來,秦國公器如此齷齪生亂,未嚐聞也!隻要平得此亂,嬴政雖死何憾?果然嬴政死於齷齪之亂,便意味著秦國法度脆弱之至,不堪一擊也。若秦人不滅,便當重謀立國之道!有此等醒世之功,嬴政怕死何來?”末了竟是淡淡地笑了。

“……”蔡澤愕然!

王綰不禁熱淚盈眶:“君上,蘄年宮將士與王同在!”

“兩位放心也!”嬴政霍然起身,“嫪毐若是成事之人,何待今日?既到今日,得遇嬴政,又何能成事?綱成君,你與文信侯一般,都是高看此獠,多有猶疑以致屢屢失機。謂予不信,拭目以待也!”說罷竟是一陣聲振屋宇的哈哈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