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齊王建,幼時便有戀母症,整日價與母親形影不離,雖聰敏過人,事事卻得母親點頭允準而後行。齊王建的母親,便是當年在齊國赫赫有名的太史敫的女兒。此女與扮做工奴逃亡的田法章私訂婚姻,禮儀固執的太史敫大感羞愧,從此終生不見這個做了王後的女兒。也正因了如此,此女在齊襄王田法章眼中便是大大的功臣,生前便賜號“君王後”,意謂與君同等的王後也!君王後自己蔑視禮教,教子卻是極嚴,始終與兒子同居一宮事事教誨,田建做了太子也沒有能夠開府獨居。如此一來,這田建十八歲做了齊王,也儼然一個總角孩童般跟在君王後身後亦步亦趨,重大國事便自然聽憑君王後決斷。
建即位第六年,秦趙相持上黨做長平大戰。趙國派出緊急特使四麵求救,向齊國提出的請求,隻是援助二十萬斛軍糧而無須派兵。建請母親定奪,君王後竟是一口回絕了。理由隻是冷冰冰兩句話:“秦已知會,親趙必攻。我寧罪秦而遭戰亂乎!”大臣周子慷慨勸諫說:“粟穀救趙,我大齊振興之機遇也!強秦成勢,齊楚趙三強猶唇齒相依也,唇亡則齒寒。今日秦滅趙,明日必禍及齊國!救趙,高義也!卻秦,顯名也!義救亡國,威卻秦軍,齊國大也!今君王後不務國本而務些許粟穀,未免婦人之算計過也!”君王後惱羞成怒,竟當即罷黜周子驅逐出齊國。周子對著端坐王座的建連連大呼:“齊王救齊!君王後誤國!”建卻嗬嗬直笑:“此人滑稽也!竟要我與母後作對?”
第十章 合縱回光壯心不已春申君奔波合縱(7)
自此,齊國便成了山東六國的另類——秦國不親,五國不理。齊國卻安之若素,索性鎖國自閉隻在海濱安享太平,斷了與中原交往。有大臣非議,君王後卻說:“我有臨淄大市,東海仙山,悠哉遊哉,何染中原戰亂也!”
偏是上天乖戾,最需要母親的建,卻在即位第十六年時,君王後竟盛年死了。這年正當秦軍滅周,也便是兩年之前。君王後一死,已經是三十五歲建頓時沒了主心骨,兩年間昏昏噩噩不知伊於胡底,連秦軍屯於大野澤預備東進的緊急軍報也茫然無對,將焦灼等候君王定奪的大臣將軍丟在宮外,隻兀自嘟噥不會也不會也果真如此如何是好……
春申君抵達臨淄,正是齊國最惶惶不安的時刻。
依照邦交禮儀,馬隊駐紮城外十裏處,春申君隻帶著幾個文吏與十個護衛劍士進了臨淄。沒有人前來迎接,齊國朝野似乎根本不曉得天下發生了何等事情。直到驛館門前,才有一個老臣單車趕來,自己介紹是中大夫夷射。不待春申君詢問,夷射便喚出驛丞,下令給春申君安置最好的庭院。片刻鋪排就緒,夷射便請春申君覲見齊王。
“大夫之來,齊王之命了?”春申君覺得有些蹊蹺。
“若無王命,春申君便長住驛館不求合縱麼?”夷射卻是一句反問。
“敢問大夫,齊國目下何人主事?”
“君王後陰魂。”
“噢呀,大夫笑談了!”
“田單之後,齊國無丞相。隻有右師王歡、上大夫田駢奔走政事,也不過傳命耳耳,萬事皆決於君王後幕帷之中。君且說,何人決事?”
“上將軍何在了?”
“田單之後,田姓王族大將悉數不用。君王後說,開戰在王,打仗在將,要上將軍何用?從此齊國便沒了上將軍。六大將各統兵五萬,駐守六塞。君且說,將軍決事麼?”
“!”春申君愕然,一時竟覺自己孤陋寡聞了。二十年沒有與齊國來往,這個昔日大國變得如此荒誕不經,實在是匪夷所思!默然良久,春申君對夷射肅然一躬,“麵君之要,尚請足下教我了。”
“春申君終是睿智也!”夷射不無得意地慷慨一拱,“君見齊王,無須長篇大論,隻說秦軍之威,隻請一將之兵。要言不煩,則合縱可成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