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兄……”信陵君驀然回頭不禁驚愕萬分,連忙起身過來一個長躬,“無忌無心之言,絕非重提舊事,兄何其介懷也!”
“失信者言輕,何怨於兄?”平原君起身一拱便揚長去了。
信陵君望著平原君已顯老態的背影,一時竟莫名煩躁起來。正在此時,門客總管領來了毛公薛公,信陵君不禁驚喜過望:“泥牛入海竟有歸,無忌有幸也!家老,上酒!”
“今日非聚酒之時。”薛公肅然拱手,“但為君來進一言也!”
“何來客套,但說無妨。”
“我老兄弟從大野澤仆仆趕回,沿途所見不忍卒睹。凡城皆人心惶惶,凡村皆逃戰嶺南。中原之地已是生民塗炭,各國朝野皆如驚弓之鳥,與此前任何一次秦軍東出均不可同日而語也!老夫直言,中原大險臨頭矣!當此時也,公子身負天下重望,獨能閑散飲酒悠然打棋乎?”
“以公之見,我當自投羅網?”信陵君揶揄地笑了。
“魏無忌大謬也!”毛公一點竹杖竟是直呼其名。
“何以見得?”信陵君卻是微微一笑。
“國家者,國人之國也,非王者一人之國也!救亡圖存,君何計較於一己恩怨?天下重魏,魏有君也!天下重君,君有魏也!魏無君則敗亡,君棄魏則失天下之心也!魏王固非明君,然信陵君拒其救國之請,又豈是大才正道?君雄才大略傲視天下,寧與庸常之君恩怨必較而使魏國滅頂哉!”
“君與魏國,一體相依也!”薛公肅然一躬。
林下一片沉寂。信陵君的心被兩位布衣老士子的話深深震撼了。大才失國,終為朽木。客居異國原本隻說能襄助趙**政,一展胸中所學,到頭來卻是處處受製逼得自己酒色沉淪,結局好麼?長此以往,縱保一條活命,何異於行屍走肉也!心念電閃間信陵君拍案而起:“立備快馬,兼程回魏!”
三日後,大梁郊野人山人海。魏安厘王帶領文武大臣出大梁北門三十裏,隆重迎接別國幾近二十年的信陵君。大梁國人幾乎是傾城而出,要見識見識這位肩負著魏人圖存重望的邦國幹城的氣象。暮色時分,一團黃雲般的煙塵從北方席卷而來。遍野百姓便是一陣亂紛紛呐喊:“馬隊來也!”“信陵君萬歲!”馬隊漸漸清晰,信陵君的大紅披風象一團火焰在飛動。佇立亭外高台的安厘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正要舉步下台,卻軟得爛泥也似……待一切整順之後,安厘王當即在事先築好的拜將台舉行了堪稱盛大的拜將大典,當著舉國臣民向信陵君鄭重拜下,授上將軍印,授調遣舉國兵馬的虎符。當信陵君接過印鑒兵符時,長久鬱悶的魏國人終於爆發了,漫山遍野吼聲雷鳴,整個大梁都被這壯闊的聲浪淹沒了。魏國君臣奮激萬分,圍著信陵君異口同聲地高呼了無數遍振興大魏……
平原君馬隊晝夜兼程地北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