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小大將盡管揣摩,老大將卻要咥飯了,走!”
“不能咥!”小兒一步蹦前張開兩臂擋住又神秘兮兮地搖搖手,“大父附耳來。”蒙驁板著臉彎腰湊下,小兒便摟住他脖頸低聲說有人守在廳堂,大父不能去!蒙驁皺著眉頭笑道,那教老大將餓肚皮麼?小兒連連搖頭,那人車中有一大箱酒,定然是想灌醉大父!大父一夜遊蕩未睡,沾酒便醉,不能去!蒙驁當真皺起了眉頭,那人甚模樣?知道是誰麼?小兒大眼珠忽悠一轉,該是呂不韋,沒錯!蒙驁大是驚奇,你小子如何知道呂不韋?小兒得意地笑了,父親書房有張畫像,寫著呂不韋名字,與此人一模一樣!蒙驁又是驚奇,噫!你父甚時有得呂不韋畫像?小兒忽悠著眼珠咕噥,想想,我想想,三年前?對!三年前!蒙驁不禁哈哈大笑,吹牛號也!三年前你小子幾歲?小兒陡然紅臉赳赳,三歲!我記得清楚!說不準甘願受罰!蒙驁連連點頭,好好好大將無錯,走,去看個準頭。大父該大睡一覺再會客不遲!小兒很不以為然地嚷嚷著。知道甚!蒙驁拉起小兒便走,老大將一日隻要有個盹兒,便打熬得十天半月,一宿不睡算甚?走!
第九章 呂氏新政醇醇本色 殷殷同心(3)
等候在正廳的果然是呂不韋。
呂不韋也是一夜未眠。華陽後的明壓暗示使他隱隱不安,從寢宮出來立即找到桓礫,說要即刻麵見新君。桓礫沉吟片刻便找來了老給事中,老給事中又找來了總管老內侍,老內侍雖然一直皺著一雙白眉不說話,最終還是將呂不韋從密道曲曲折折領進了重重殿閣中一處最是隱秘的書房。新君嬴異人正在燈下翻檢一隻大銅箱中的竹簡卷宗,對夤夜前來的呂不韋似乎很覺驚訝又很是木然,愣怔迷朦得好似夢中一般。呂不韋見禮之後直截了當地稟報了華陽後與他的全部對話,申明目下朝局之要害首先在於新君與華陽後如何相處,該當未雨綢繆有個明確謀劃。呂不韋話未落點,嬴異人便焦躁得來回彷徨,直說太後要殺他!他已經幾次看見了黑衣劍士的影子在王城飛來飛去!他先要藏匿起來躲過此劫,否則萬事皆休!
“太後是否起動了黑冰台?”呂不韋思忖一問。
“對對對!正是黑冰台!先生如何知道!”嬴異人驚恐萬狀。
“敢問君上:第一次知道黑冰台,可是在邯鄲之時?”
“是……是在邯鄲!”嬴異人眼珠飛轉,終於點了點頭。
“敢請君上出舌一望。”
嬴異人稍一猶豫,還是走到了呂不韋案前的侍女銅燈下席地而坐伸出了舌頭。呂不韋打量一眼又淡淡一問:“君上夢中凶險追殺可多?”“對對對!”嬴異人連連點頭不勝驚恐,“萬千繩索捆縛!野狼虎豹吞噬!刀劍逼喉、烈火灼身、暗夜深潭、叢林蟒蛇,森森白骨,甚都有!邯鄲歸來猶多噩夢,白日臥榻也是不得安生……”大喘著粗氣竟說不下去了。
“君上已患心疾。此疾不祛,君上危矣!”
“甚甚甚?心疾?未嚐聞也!”嬴異人陡然一笑,尖澀得如同夜半梟鳴。
呂不韋悠心中一抖,臉上卻是悠然一笑:“君上且安坐片刻,閉目從容調息,想想春夜茅亭你我與毛公飲酒趣談,信陵君府邸的兵法論戰,邯鄲郊野的胡楊林,還有那長夜不息的秦箏……豈非其樂融融,歎我人生苦短矣!”
緩慢散淡而又閑適的語調竟如朦朧春風掠過,嬴異人竟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臉上也漸漸有了平和的笑意。良久,嬴異人驀然睜開眼睛瞅著銅人燈驚訝道:“噫!我似朦朧睡去,何以沒有做夢?怪哉!”
“其心入齋,怪亦不怪也。”呂不韋輕鬆地笑了。
“先生通曉方士法術!”嬴異人神色驚訝地陡然站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