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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嬴柱驚歎一聲恍然拍案,“好!昭襄王!一個昭字大出神韻也!”

“老臣還擬了八字號辭,以合異葬之數。

“說!”

“威烈昭彰!天下為襄!”

嬴柱雙目大明慨然一躬到底:“綱成君奇才也!異葬鬱結,自此解矣!”

諡號交付公議,朝臣們異口同聲地拍案讚歎不絕,竟是了無異議,蔡澤才名一朝鵲起。太廟令太史令兩位老臣直是跌腳嗟歎:“宗廟之說竟出雜學之士,未嚐聞也!我等荒謬顢頇,愧執學問公器矣!”原來,以太廟靈室排序,始祖居中,其後分“昭穆”之位兩列:二四六諸代父室在左(東),曰“昭”;三五七諸代子室在右(西),曰“穆”;秦王嬴稷為嬴氏嫡係傳承第二十八代,其宗廟奉祀之靈室正居左昭位,自然切合一個昭字。此等講究若由太廟令太史令等一班算國之臣提出,便是題中應有之意,任誰不會意外驚歎。然則由蔡澤這等經濟雜學之臣提出,便大大出乎朝野意料,誰卻能不讚歎?

諡號詔書頒行朝野,昭襄王名號立即響徹秦國朝野,“威烈昭彰 天下為襄”的巨幅白幛便在一夜之間掛上了各郡縣城池與鹹陽城頭,喚起了國人對這位威烈之王的種種思念。

第八章 風雨如晦繁難國葬學問騰挪(2)

第二件大事,是要在國葬詔書中對秦昭襄王異葬有個圓滿解說。

秦昭王惡死六月,在山東六國早已經是流言洶洶,哄哄然占據主流的是趙國說法:老嬴稷殺戮山東庶民兩百餘萬,血腥太重,天罰惡死,秦國大衰!大梁人則咬著牙根幸災樂禍地嘲諷:當年我魏惠王死逢亙古大雪,秦人罵老魏王異葬天罰!哼哼,今日如何?老秦王才是真正地異葬天罰!僅僅是六國笑罵還則罷了,偏偏關中老秦人也暗地裏流傳一說:老秦王冤殺武安君白起,兩戰大敗於六國合縱,秦軍慘死三十餘萬,六月之死豈非報應?曾有駟車庶長憤然上書,請治關中流言者死罪!嬴柱卻是苦笑連連:“老王叔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此時治流言,秦國要不要了?”說罷看也不看便將一卷竹簡燒了。這次特詔蔡澤,新秦王專一叮囑了一句:“綱成君,此次本王詔書特意申明你兼署六府,非為蛇足,君自細加斟酌。”蔡澤當時便明白回複:“老臣受命坐掌丞相府總攝百官,原不須申明兼署。我王之意,無非恐葬禮錯失而已,是故令臣兼署六府一統葬禮。老臣無他,惟能調得天下眾口也!”

諡號一定,蔡澤立即連夜召見六位大員,商討國葬詔書如何措辭?不想六人入座卻隻異口同聲一句話:“素聞綱成君學兼百家,我等但憑吩咐!”蔡澤便是淡淡一笑:“諸位要掂量老夫學問,也好,尚書筆錄!”待尚書備好筆墨肅然就座,蔡澤已經晃著鴨步呷呷念誦了起來:秦王嬴柱詔告朝野:嗚呼哀哉!先王故去,山河失色!號為昭襄,功業蕩蕩。薨於炎夏,威布陰陽!大秦居雍,上應太白,下為水德,太白主戰,水德肅殺。王主秦政,威烈煌煌,大摧強趙,屢敗六國,攻城掠地,震懾四方,執法如山,水德泱泱!炎夏風雷,王之天車,魂住三月,譬若文王,念我國人,魂縈故邦。生而伏暑,薨而大陽,昭襄天命,惟秦永昌!嗚呼哀哉!恒念昭襄!

“好!”呷呷之聲剛一收刹,六位大員便不約而同地一聲喊好。太史令搖著白頭大是感歎:“天也!老夫此來原也備得一篇,聽綱成君詔文,愧殺人矣!”太廟令拍案高聲道:“此文堪為昭襄王祭文!當勒石太廟,永為傳誦!”駟車庶長當即接道:“此事好說!老夫奏請秦王便是!”蔡澤啜著茶聽幾個素稱鐵麵的老臣連番讚歎,心下大是舒暢,不禁嗬嗬笑道:“諸位既無異議,我等便分頭行事:老庶長持此文底進宮,呈秦王斟酌;秦王得準,立即頒行郡縣,並交內史白幛謄抄,張掛鹹陽四門;太祝與太史太廟,我等立即堪定陵墓並國葬之期;行人署將一應文告盡發六國,預聞葬禮!”

六位大臣一聲應命,立即分頭匆匆去了。次日清晨,特急詔書飛騎頒行秦國郡縣並張掛鹹陽四門,國人爭相圍觀誦讀,學問士子紛紛慷慨解說,老秦人頓時恍然,心中疑雲陰影煙消雲散,不禁感慨萬分!這秦昭襄王生也盛夏,死也盛夏,豈非明明白白一個大陽之王!死六月而逢老霖,天冷得要穿皮袍子,屍體竟安然無恙,這不是上天眷顧之意麼?功業行跡生死應數,這是雄主天命,也是大秦國運!甚個惡死異葬,全然便是山東六國詛咒老秦,何其可惡也!